萧聿怀竖起耳朵倾听，再也没听到江青姚的声音。
他挣扎了会儿，明知窥视他人内宅女眷非君子所为，却还是转了身，不过迟迟没能迈开步子。
垂花门里响起隐约的啜泣，他细细听了片刻，自嘲地摇摇头。
江家三娘一直在和他鸿雁传书，怎会出现在他四哥的内宅呢？想起菩提树下那抹倩影，他摇摇头兀自走开了。
他哪里知道后面的啜泣声是虞柔，压根不是之前听到的江青姚。
垂花门内，江青姚铁青着脸再次开口：“王爷执意要送虞妹妹回去，莫不是要叫全京城的人都给妾身定个‘善妒’的恶名？”
萧开胤小心翼翼道：“皎皎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证明今日抬侧妃进府之事与我无关。”
“好，妾身信了，王爷别再闹了。”
萧开胤怎么听怎么看，都觉得她没有真的信：“皎皎，将她退回去由我一人担当，无人敢骂你。”
“妾身大婚前便与虞妹妹交好，王爷此举会让我们日后无法好好相处。”
萧开胤被噎得一口闷气憋在心口，难以置信道：“你还想日后和她相处？”
她想抢你夫君，想分走你夫君的宠爱，还想抢走你的王妃之位，这种心如毒蝎的女娘，你还想跟她和平相处？
江青姚不安地看向虞柔，她已经从小轿内下来，透过丫鬟们提着的灯笼，隐约可见她接近下巴的脖颈上有道刺眼的勒痕。
萧开胤盯着他家王妃那双明媚清澈的眼，眼底慌乱、悲伤、无奈等复杂情绪被他尽收眼底。他心疼地抬起手，激动地屏住呼吸摸过去。
江青姚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王爷，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家王妃害羞了。
萧开胤心情愉悦地、不合时宜地勾起唇角。
江青姚眼底划过一抹厌恶后，忧心忡忡道：“京中从未听说将人抬进门又退回去的，王爷今日这般做，便是与虞家撕破脸，日后在朝堂只怕会寸步难行。”
“夫妻之间当同甘共苦，妾身信妻妾同娶之事并非王爷的本意，但求王爷不要如此冲动行事。妾身既然已经嫁给王爷，知道事事当以大局为重，王府荣耀，才是妾身之幸。”
要不是花迎找去今夕苑，她压根没料到萧开胤会做出如此任性妄为的事情。
他真是疯了，江青姚压根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倘若今晚真把虞柔退了回去，虞府和前太傅的势力若是拿萧开胤没法子，日后迟早会报复到江源身上——总会有人怀疑是她挑唆了瑞王，涉及内宅，多会联系到拈酸吃醋上面去。
她自己已经成了王妃，尚且有个身份在那护着，她爹可不行。
“不，一切以你高兴与否为重，让你不高兴的，我自然不允许她存在。”
面对萧开胤的绵绵情意，江青姚心里不为所动。
百无一用是深情，男子动情时什么甜言蜜语都能信口拈来，待他清醒了，权势、财富等一切都可成为委屈你的理由。
“王爷如此羞辱虞妹妹，妾身便不高兴。”
萧开胤张了张嘴，一时无语。
江青姚又暗含讽刺道：“王爷此前亲自带回两位姨娘，再多一个侧妃，并无影响。”
“……皎皎。”萧开胤脸色难看，心里慌得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他不是解释过了吗？
原来她一直在默默介意着？
萧开胤倏地开心了下，这是在乎他的表现，她一直在心里默默酸到今日。
“父皇生性多疑，我在狱中虽给了没有与倭奴勾结的证据，但父皇并未全然信我。收了那两个入府，只为打消父皇的疑虑。我至今都没碰过她们一根手指，你若不信大可找人问问，除了你，我谁都不会碰。”
江青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远处，虞柔静静看着他们之间的亲密互动，指甲都快掐断了。
江青姚这是故意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让她亲眼看看她和瑞王之间多恩爱，多坚不可摧！
就算别人不知道她会在今日被抬进来，江青姚还能不知道吗？装得倒是像！
想起大婚前江青姚邀请她去江宅做客的情景，她肠子都悔青了。
本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计之内，与江青姚交好取得她的信任和喜爱后，再伺机取得江源的信任，慢慢蚕食江家财富……到底是她天真了。
那日在江宅，江青姚屏退了所有丫鬟后，笑盈盈地拿出一只大锦盒：“听说妹妹要入瑞王府做侧妃，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一直没告诉我？”
虞柔一阵尴尬，眼里很快蓄起泪光：“我怕姐姐生气，婚姻之事不容我自己作主，我也不想的，可是……”
“妹妹自谦了。瑞王不正是你自己看中的吗？”江青姚似笑非笑地打开锦盒，里面有几张按了手印的纸。
“姐姐说笑了，哪有闺阁女娘自个相看夫君的，定是哪个丫鬟在姐姐跟前乱嚼舌根，看不得我与姐姐交好……”
“你先看看这个。”江青姚把锦盒推到她跟前。
虞柔惶惶不安，只看完一张就开始手脚发凉！
这些竟然是那日诱江青姚去“十里八乡”之人画押过的证词！
“服侍你的丫鬟和虞府外宅小厮之间的交易，证词里有写，他勾结了一个安勇侯府的下人给大房传话，怂恿大房将我爹骗出去……那个小厮不是因为举止轻浮被发卖了吗？不巧，落进我手里了。”
江青姚云淡风轻地把虞柔的所作所为，赤条条在她面前戳穿。
虞柔白着脸，矢口否认。
清澈无辜的面容是她最大的伪装：“我、我不知姐姐在说什么，姐姐不知虞家一直有人看我不顺眼，巴不得我去死……”
“少跟我惺惺作态，你若要和那几个人当面对质，我也可安排。”
虞柔愣怔几息，擦掉眼角的泪光，现出本来的面目。
她姿态慵懒，媚眼如丝：“我倒是小瞧了姐姐，你既然单独拿这些给我看，定有所图。说吧，想要挟我什么？是想我离瑞王远点儿，还是……”
江青姚单手支颐：“不，我希望你努努力，在我和他大婚那日，想法子一起抬进瑞王府。若是做不到，我便将这些罪证交去府衙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