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欺负你，这条命，随你拿去。”萧开胤抬起锃亮的眸，说得无比真诚。
江青姚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有病，他是王爷，她若是能随意要他的命早就要了。
萧开胤见她似不信，沉声道：“拿纸笔来。”竟是当场便要写下来摁手印。
江青姚见他如此，也不愿扫了他的兴。
她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头，微微扬起的眼尾泛出一丝狡黠：“王爷既是如此信誓旦旦，那便写点别的吧？我又不是刽子手，要王爷的命有何用，不如只要王爷一个允诺，可好？”
萧开胤呼吸一窒，刚刚执笔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看着摊在大罗汉床上的纸，长睫一动不动，如石化住了的雕塑。
他的手指上面有不少肤色伤疤，但也不影响很好看，纤长有力，节节分明，那些疤痕反而为这双手添了几分豪迈的野性。
萧开胤怔了好半晌，才茫然抬头：“皎皎想要什么允诺？我等着呢，怎么还不说？”
江青姚适才故意试探了下，见他憨诚，便敛起探视的目光：“我还没想好，王爷可愿就这么写？我保证不会提什么伤天害理之要求。”
“便是伤天害理的，我也愿做。皎皎提出来的，定有你的理。”
江青姚侧眸看向他的唇，不薄不厚，略显苍白。
受了一次伤，这张嘴怎得跟泡过蜜罐一样？
“王爷只管写欠我一个允诺便可，就怕王爷不敢写。”江青姚故意激他，如今的他某些时候跟个懵懂稚童差不多。
萧开胤“哼”了下，蘸墨提笔，挥斥方遒，潇洒地写下一行字，临末还咬破手指摁下一个指印。
张德全看得心疼：“哎哟，王爷嗳，您如今的血可缺着呢，怎得又如此浪费？老奴不是备了朱砂吗？”
萧开胤无所谓地推他张德全，不让他给自己处理指头上的破口。
江青姚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这是想等着她处理呢！
她拿起萧开胤写的允诺书看了一眼，心头刚升起的那点激动瞬间荡然无存：“我欠皎皎一个不违背我心意的允诺？”
这脑子，看来没丢。
萧开胤做错事般低下头，偷瞄她几眼：“我也没写错，皎皎就是这么说的。”
江青姚似笑非笑地吹干墨痕，将那张纸折好收进腰间的锦鲤戏水荷包。
这种白纸黑字的东西，她不嫌多……
瑞王府的日子从此清静起来，以前王府事宜都是萧开胤自个执掌，江青姚归家重新举办大婚流程时，白月华和方妩都曾对掌家之事蠢蠢欲动，不过他都懒得搭理。
萧聿怀来得也不似之前那么积极了，隔三岔五来探望一次。
江青姚只能被迫开始打理王府事宜。
日头毒辣，停云院里清凉如秋。
江青姚倚在窗边查看王府账簿，和刘管家、张德全等商议府里的琐事。
宫里来人时，萧开胤正在偷画江青姚的小像，之所以偷偷摸摸，是因为他家王妃不许他折腾到伤口。
来人是乾元宫的曹田富和凤仪宫的高姑姑，高姑姑乃皇后的得力臂膀，此次是被拨来协助瑞王府打理事宜的。
“王爷，陛下和皇后娘娘听闻瑞王府遇刺后很是痛心，特地遣高姑姑来王府帮忙教规矩。”曹田富笑呵呵地解释。
高姑姑不苟言笑，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只簪了一支梨花木发簪，发髻另一边戴了朵暗色不大打眼的宫花。
五官柔和，秀美婉约，虽生得不惊艳，却极为耐看。
是江青姚见过的除了白月华之外最为端庄的一个，不过白月华浑身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清傲，高姑姑虽低眉顺眼却不卑不亢，不装。
“多谢父皇母后。”江青姚笑盈盈地承了宫里的好意。
萧开胤却皱起眉头，淡淡瞥向曹田富手里捧着的圣旨。
有旨不宣，看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曹田富朝高姑姑笑笑：“王妃可要带高姑姑去见见王府新招揽的丫鬟们？早日教导，也能早日得用。”
江青姚知道这是有话单独和萧开胤说，便带着高姑姑离开了停云院。
待她们走远，曹田富方才笑着打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倭奴国俯首称臣，瑞王居功至伟……特赐倭奴国之和亲公主，为瑞王侧妃，钦此！”
萧开胤是被特赦可趴着接旨的，听完后非但没谢恩，还笑出了声。
曹田富愣了会儿，忍不住提醒：“王爷？王爷快谢恩吧。”
“我府里那几个，听说都是父皇给的？如此离间我和王妃的感情，谢哪门子恩？”萧开胤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惫懒样。
曹田富瞠目结舌。
瑞王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此前失忆无法交萧家军的兵符便罢了，撵了侧妃和两个姨娘去慈和庵也情有可原，毕竟听说是她们不安本分导致瑞王病情加重，可如今瑞王竟公然抗起旨来了？
曹田富两股战战，上一次没办好差，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出差子了。
他弓着腰，和颜悦色地解释：“适龄的王爷都有了王妃，侧妃也都足了数……”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谁道王爷便只能一个正妃两个侧妃了？只要父皇点头，这规矩说破便可破。我是软柿子不成？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我府里塞？”
曹田富的笑容维持不下去了：“王爷曾言倭奴国乃小人窝，陛下是担心倭奴国此次和亲另有所图。但他们既然愿意臣服，便没有不受之理，如此也可给其他小国起个好头……纵观全京城，唯独王爷可担得此重任，这也是陛下对王爷的信任啊！”
“听说那倭奴国公主是水做的妙人儿，陛下念及王爷内宅空虚，子嗣单薄，才想着让王爷感受如此异域风情……”
“我是那等沉迷女色之徒？”萧开胤油盐不进，一手拂开那道圣旨，就是不接。
曹田富都要哭了。
他苦心多年走上如今高位，在宫里便是连皇后都对他客气随和，哪次出宫行走时，不是被王爷官宦们恭维着的？瑞王出事前，虽然面相冷肃，却也是深明大义之人，为国为民都不可能拒绝这次和亲！
“父皇若想彰显他对此次和亲之重视，自己收了那异域风情，岂不是更好？”萧开胤语不惊人死不休，大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任性。
曹田富欲哭无泪地看向瑞王，根本无计可施。
萧开胤张嘴打了个哈欠，直接挥挥手：“本王乏了。”
曹田富恭恭敬敬地收好圣旨，双手轻轻颤抖着找去了前院：“王妃呢？瑞王妃何在？”声音里压着失态的颤音。
但愿瑞王妃是个明事理的，他要找王妃告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