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着木屋轿子的肥壮大汉骤然停稳,护卫公主的武士不由分说地拔出他们的武士刀冲过去。
江青姚还没来得及爬起,脖子上已经从四面八方架了几把刀。
“四娘!”兰秀吓得急呼,可是车辕人太多,她被困在人群之中压根挤出不去。
江青姚毕竟第一次经历被这么多刀架脖子的场面,说不怕是假的。
但她没有慌。
木屋轿子里响起一道软绵绵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鸟语似的听不懂的欲言。
架在脖子上的那些刀忽然都收走,就在江青姚想松口气时,她斜后方的武士忽然举起手里的刀就往她脖子上砍!
一切变故都在眨眼之间,江青姚作为一个毫无功夫根基的小女娘,根本来不及反应。
刹那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江青姚只感觉到周围被掀起一阵风,一道高大的身影如从天而降,萧开胤竟然割断缰绳在手上胡乱绕了几圈后,徒手接住了那把刀!
下一刻他翻身下马,借着握刀的那点力支撑住身子,双脚猛地踹向那个武士的胸口!
那黑衣武士的身体如被掷的石头,腾空往后摔飞,重重地摔趴在地,吐出骇人的一大口血!
至于江青姚身边的其他几个武士,不等他们再次举刀,旁边维持秩序的士兵便直接上长矛抵住了让他们的脖颈。
有一个试图抵抗的,被不小心戳破脖子,血溅三尺!
萧开胤的甲胄后还配了个披风,他眼疾手快地撩起背上的大披风一挡,把江青姚严严实实地护在了披风之下。
江青姚只听到耳边响起“噗噗”的响声,有大量液体涌出的声音,随后便传来液体撞击到披风上的声音。
血腥气迅速蔓延。
之前在边城的尸山血海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她冷不丁打了个寒噤。
周围的老百姓吓得尖声乱叫,熙熙攘攘的人群刹那间你推我搡。
大道两边的酒楼高处,窗户倏然打开,轰隆隆的鼓声轰然响起。
纷乱的百姓渐渐停下推搡抬头看。
只见两边酒楼等店铺的最高层均有穿着甲胄的士兵在擂鼓!更有一群弓箭手拉满弓弦蓄势待发!
待众人朝上看之际,另有十来个分别站在不同酒楼里的士兵气沉丹田,异口同声地大声喊道:“扰乱秩序者,立马抓捕!趁机作乱者,格杀勿论!原地待命,切勿喧哗!”
这几句话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每说完一句就有震天的擂鼓声助威。
雷霆之势,叫平头老百姓油然生出敬畏和惧怕,很快便定在了原地。
一场险些酿成惨案的踩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简单粗暴地镇压住。
鸿胪寺的官员们都偷偷揩了一把汗,可瞥到地上的一死一伤,都纷纷白了脸。
大荆朝迎接过不少他国使团,还是头一回在迎接当日便酿出如此大祸的!这可怎么办?
众人愁眉苦脸地交换着眼神,有人甚至依依不舍地摸了摸头上的乌纱帽。
这帽子,怕是彻底保不住啦!
倭奴使团看到瑞王竟然当着这么多老百姓的面伤了他们的武士,又惊又怒,全都拔出刀做出防御姿态!
萧开胤举着骨节分明的大手,朝倭奴使团指了指。
站在高处的弓箭手便齐刷刷地瞄准过去。
“瑞王……”木屋轿子内的软绵绵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说的是大荆朝的官话。
萧开胤恍若未闻,拿开披风后轻而易举地拽起江青姚:“闭眼。”
破了脖颈的武士死不瞑目,他怕她害怕。
江青姚虽然脸色苍白,却淡定地摇摇头:“我没事,多谢王爷。”
她的余光扫视了一圈,那个武士的血喷洒在她周围,挨得近的人身上、脸上都是血淋淋的鲜红,只有她脚下那片半圆之地干净得不染半分血渍。
就似冥冥之中,有一堵无形的大盾在护着她。
而这把盾,竟然是萧开胤。
复杂的情绪在江青姚心头萦绕。
她一开始以为和离后他们便彻底不会再有交集,后来以为离开七星观后他们会彻底分道扬镳,没想到兜兜转转,他今日又护她一次。
刚才那武士要砍她时,萧开胤从高处坠落而来的样子,像极了天神降世。
她想起边城外被倭奴们俘虏的老百姓,他们一排排地跪在倭奴兵前面,阻挡萧家军射箭攻击。
她想起那些人哭哭啼啼地哀求放他们一命,想起城内那些痛失亲人的老百姓撕心裂肺的哭喊。
对于所有被倭奴轻贱性命的百姓来说,阎罗大将军萧开胤确实是他们的天神。
江青姚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他的左手上。
虽然他灵机一动用缰绳挽在手上接的刀,可那刀无比锋利,他的手心还是血肉模糊,一直在滴滴答答流着血。
江青姚的眼睛刺痛了下,颤着手掏出巾帕,要帮他包扎。
萧开胤微微抽出手,面色冷淡又疏离:“不用,脏。”
不等江青姚说话,他往前两步将她挡在身后:“尔等宵小在边城外杀了我大荆十万子民还不够吗?如今到了京城,竟然还想当众杀我子民!”
他声如洪钟,铿锵有力,抢先一步把恶名钉在了倭奴使团的身上!
鸿胪寺的那些官员眼睛一亮,跟着责备使团:“对!从未见使团当众亮刀要砍我大荆子民的!”
“你等如此蛮夷,竟想砍我子民的脑袋!这哪里是来邦交的,这是来示威,来开战的!”
谁都知道倭奴国这几年被瑞王揍得一蹶不振,早已经外强中干,需要休养生息多年才能恢复往日骁勇,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甘心主动来求和!
木头轿子的门“唰”地一下从里面被移到一边,一个年轻女娘跪坐在里面,她缓缓起身,从矮矮的木头屋子里走出来。
老百姓们这才看清楚倭奴公主的样子:面若圆盘,五官精致,眉眼温温顺顺的;发髻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成一个圆盘状;身上衣裳古怪之极,似裹了一床花哨的褥单在身上,腰间用宽大的绦带束着,背后还绑了个小引枕。
倭奴公主委屈地指向江青姚:“大荆守卫森严,她忽然窜过来,谁都以为是刺客。”
“既知道守卫森森,本王如何能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刺客来刺杀你?你可知你们险些伤的‘刺客’是谁?尔等知罪?”萧开胤虽然站得比倭奴公主矮,可轻蔑之态却比对方高上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