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郐一怔，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庄羽霏的意思。
他说：“庄小姐，额，我可以称呼你为庄小姐吗？”
庄羽霏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上许多，路郐想称为“妹妹”，可她那双能看透人心思的眼睛，让人很难把她当成一个小孩看待。
更何况她表现出来的行为举止更不像，她不是青春期叛逆的孩子故意装出的成熟，她是真的从里到外让人无法忽视的理智。
所以路郐觉得，还是实话实说吧。
庄羽霏对于这个称呼没什么意见，示意他继续。
“庄小姐，”路郐说，“时刻对陌生人保持距离保持警惕心，这点很好。”
他不自在地摸摸自己的脖子，说：“我也不是要让你一开始就相信我，你不相信我很正常。只是相对的，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释放我的善意。”
“怎么说呢，我只是觉得这是目前来说对你来说，最好的提议了。”
路郐坐在桌前，他的桌子非常普通，还有磨损。看磨损程度像是别人家不要，他给扛回来自己用的。
不止是这张磨损的桌子，他的家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家里的东西更是少之又少。 仅有几件必需品，其余的是一样也没有。
他似乎是一买下这间毛坯房就直接拎包入住了，压根就没想过舒适和宜居这个问题。
他对庄羽霏说：“对于这间房子会被改造成什么，说真的，我已经不是很在意了。所以选择你来当我的设计师，单纯只是觉得，这样可以帮你解决一些你的问题。你可以在拿到佣金去缓解你的压力的同时，我也可以顺便解决房子的问题。”
路郐单纯的脸上丝毫不掺杂任何复杂的东西在里面，直率得没有一点心机，庄羽霏觉得很熟悉，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脸，似乎是那个叽叽喳喳的女人的脸。
“是吗。”庄羽霏也坐在桌前，拿着水杯，低头喝了一口说：“我听护士说，这是你想让你老婆来设计的房子？”
庄羽霏脸埋在杯子里，路郐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听得出来她的语气。
光靠一个简单的说明是不够的，就是再怎么出于热心，不在乎这间房子是怎么样的，但这些理由还不能够让人信服。
路郐沉默了。
忽然安静下来的氛围，让庄羽霏抬起了眼。
一抬眼，和对面的路郐对视上了。
路郐直直地看着庄羽霏的眼睛，说：“你的名字，和我曾经喜欢过的人一样。”
他的眼神干净清澈，庄羽霏没有收回自己的眼神与他对望。
两人对望着，互相看着彼此的眼睛，在安静到有些惬意的氛围里，路郐忍不住伸出手去碰触眼前这双眼。
不过最终他的手只是停留在她的眼前：“尤其是你的眼神。”
“你们拥有一样的名字，和眼神。”
他说。
说完，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指，放在桌上，对着庄羽霏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
庄羽霏拿着杯子喝了一口水，这次水真的喝进了嘴里。
喝完一口水，她站起来，问：“哪里可以洗漱？”
“啊？”
路郐一时没反应过来。
原来她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知道自己带她回来看房子的布局是假，想让她趁机好好梳洗一下休息休息才是真。
路郐真的觉得庄羽霏需要喘一口气了，哪怕这口气喘不了太久，但她看起来真的很需要。
他手指左边说：“在这边。”
庄羽霏跟在他的身后，走到一间更小的房间里，里面装了热水器等淋浴装置，还有一些洗漱用品就没别的了，也装不下别的了。
她站在门口，定定地看了好一会，最后才像下定决心一样，走了进去。
进去前还对路郐说：“把你的衣服给我。干净的。”
路郐一听到她让自己去拿衣服，连忙跑了。
他真的怕从她的嘴里听到她对自己小房子无意识的嫌弃，他一直觉得住了这么久的房子实在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他感觉好像只要庄羽霏一开口，他就会不由得跟着她嫌弃起自己的小房子来。
相当莫名其妙了。
庄羽霏洗漱出来，除了门外堆放的一套干净看起来全新的衣服，并不见路郐的身影。
等到她穿戴整齐，坐在桌前不知道该拿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该怎么办时，路郐回来了。
他敲门确认庄羽霏没在浴室里才进来的，进来时，手里还拿着一个医药箱。
“我的有些过期了，临时去跟同事借的。”
路郐举着那个医药箱对庄羽霏笑。
坐在桌前，路郐手拿吹风机，在帮着庄羽霏吹头发，手指在她头上一点一点地拨弄。
庄羽霏心安理得地坐着，看了看四周，有些无聊一样问：“你想怎么设计这间房子？”
路郐拿着吹风机，站在她的身后，看了眼自己这间一眼望到头的房子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设计，既然你是设计师，就都听你的吧。”
庄羽霏没有开口让路郐帮她吹干头发，路郐也没有这么无理第一天就随意去碰触她，但他还是做了。
他总觉得要是他不帮她，她能把自己的那头头发全卷进吹风机里。
而且，说不上什么缘由，好像只要跟在庄羽霏身边，就会忍不住要看她的眼色和脸色行事，就跟着了迷一样，自动变成她的狗腿子。
庄羽霏动了下，路郐连忙把风力减小了。
“为什么要买这么小的房子？”
庄羽霏问。
她不认为这么间小房子有住进来的价值，更不知道人类怎么能在这么小的房子里一直住下去，就像她不理解王三妹的那个垃圾场一样。
路郐自己是住习惯了，感觉不出什么，他说：“离医院近，同事们也大多住在这里，离好朋友住的地方还不远，偶尔还能一起玩，没什么不好。”
说到房子，他还是有些自豪心理在的，他说：“房子虽小，但是是我独立出来以后自己买的。医生的工资是挺好，可要靠自己买房子还有点难，我攒了几年才买下来的。你都不知道，和我一块出来的朋友还是租房呢！”
庄羽霏问：“独立？你们做了什么？”
路郐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和我朋友我们两个受不了家里人有两个钱就对我们的人生指手画脚，安排好我们的一切，让我们按部就班的活。那时候我们正年轻，年少轻狂，受不了家里的管制，就跑出来了。”
庄羽霏说：“听起来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路郐笑了笑说：“一开始是挺不明智的，不过我们坚持做自己，靠自己考上了自己想要的学校和专业，再到毕业后我们一个做了老师一个做了医生，做到了梦想中的工作，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庄羽霏问：“为什么要放弃家里人安排好的一切？”
她不理解： “既然安排了，那一定是你家里人基于你们家的经济等各方面的情况对你的人生做出的最佳方案，为什么要放弃？”
吹风机的风停了。
路郐主动关上了吹风机。
他说：“你的语气像极了他们。”
“他们？你的父母？”
“不，是他们，他们那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