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炒花甲,多放蒜末,豆瓣炒出红油,配上小米辣爆香。
夏天的路边摊来上一盘,配冰啤酒,一边嘶哈一边吸溜,好吃得不想停嘴。
苗东东听着方颜的形容,咽了下口水,“饿了,”他摸摸肚皮,“干完这票我们出去吃夜宵!”
他瞄了眼苏让,补充:“表哥就算了,他不爱这个。”
电梯悬停在餐厅这层,方颜的手指始终没有离开按钮,苗东东不解:“颜姐,咱们不出去?”
方颜侧身:“你先。”
“啊?”苗东东没想到自己要打头阵,犹豫地看向表哥。
方颜笑道:“你是天乙命,就算我不在也没有危险。”
“我不信。”苗东东朝外探身,“刚才那只赤鱬差点就把我吃了。”
不管是物理意义上的吃,还是生理意义上的吃,都好可怕。
他把着电梯门,谨慎道:“表哥,不如你先?”
话音未落,肩膀重重挨了一下,他被人推了出去。
苗东东气愤回首,“你们——”
他瞪大眼,却见眼前哪里还有电梯。
……
电梯门重新合上,方颜开口:“你怎么不出去?”
“来得及吗?”苏让对着门上的镜子道。
镜子里升起一团雪白浓雾,将两人的影像慢慢淹没。
“真搞不懂你。”方颜往后一靠,“遇上这种怪事,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
苏让转眼看她,“你搞过?”
方颜怔了怔。
搞,提手旁,动词,中性。
“你在讲冷笑话?”她脱口而出。
苏让把目光转回镜面:“你是玄术师,我没有天乙命,跟在你身边比在外面安全。”
方颜撇撇嘴,这人总是这样,客观分析,冷静判断,第一时间做出最优选择,天底下好像没什么能让他吃惊。
“万一我打不过呢?”方颜挑衅。
“如果打不过,你不会上来。”苏让微微偏头,“你比苗东东聪明多了。”
方颜冲他嫣然一笑:“苏先生,不会夸人就别夸。”
一句话得罪两个人,她不是他表弟,没那么好哄。
“你不高兴。”苏让道。
“不至于。”
“你叫我‘苏先生’。”苏让道。
方颜沉默一秒,“是,”她承认,“一想到我捉妖的时候你在现场,就觉得挺不科学。”
她将“科学”两个字咬得极重,苏让不说话了。
镜面里的雾气越来越重,白乎乎湿嗒嗒的,像一大团嚼过的口香糖,黏在镜子上,挤得镜门咔啦作响。
“我再确认一遍,”方颜掰掰手指,“你真不害怕?”
“玄学也是科学的一种。”苏让的口气还是那么淡定。
“你去当骗子一定日进斗金。”方颜微微一笑,“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她屈肘“咣”地一声砸在门上,镜面应声而碎。
玻璃碎片四下飞溅,方颜道:“别管,假的。”
从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他们就进入了妖怪布下的幻阵,无论是镜面里突然出现的雾气,还是此刻碎掉的玻璃,实际上都是幻觉。
苏让纹丝不动,任由幻象中的碎片划过身体。
“嗯,”他不紧不慢回答,“电梯里的镜子用的特殊钢材,没有玻璃。”
方颜正要动手,闻言顿了顿。
不错,果然很科学。
她一把从门中揪出一团白肉。
“啊!——救命!”
耳边响起惊声尖叫,那团白肉在她手中颤动,像一条拱来拱去的肉虫。
方颜面不改色,掌心窜出一丝灵火。
“吱”地一声,白肉突然裂成两半,从肉缝中溅出一股汁水。
汁水将灵火浇熄,白肉趁势弹起,逃离方颜的掌心。
它落在地上,恰好黏在苏让脚边。
苏让神情未变,只是周身的气势冷了几分。
那坨白生生的软肉像脱了壳的蜗牛,沿着苏让鞋面爬行,留下一行濡湿痕迹。
方颜恍惚想起苏让似乎有洁癖,嘴角忍不住往上提了提。
“你把它当成幻觉好了。”她好心提醒。
“所以它是真的。”苏让听懂她的潜台词。
地上的白肉忽然发出嘤嘤的哭声,它蠕动着,绵软的肉身发生变化,慢慢生出四肢头颅,长成一条人形。
电梯内幽香四溢,一个巴掌大的裸女软软靠向苏让脚踝。
苏让猛地一退。
裸女“吧唧”一声,扑倒在地。
苏让眼角微挑,斜向方颜:“还看?”
方颜遗憾地收起看戏的念头,伸出脚尖一挑,将那光秃秃的妖怪挑开。
妖怪蜷成一团:“坏人!我没穿衣服!”
它的声音又娇又软,像个不谙世事的年轻女孩儿,哭哭啼啼格外委屈,可惜在场两人心如磐石,任它哭了半晌也不为所动。
“你的壳在你自己身上,”方颜道,“是你自己不穿。”
妖怪抽抽嗒嗒:“你们人类不就喜欢这个?”
“瞎说,”方颜冷冷注视着它,“教你的蜃精没告诉你,我们人类最喜欢买衣裳?”
妖怪哭声一停。
“出来!”方颜看向头顶上方,“这只蛏子没什么道行,你再不出来,我去餐厅烧了你的老窝。”
空气顿时凝固。
过了好一阵,电梯顶部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有什么东西缓缓爬行而来。
梯厢里的灯光突然熄灭,四周陷入黑暗。
方颜一把拉过苏让,在他手臂画了个符咒。
“别动,”她叮嘱道,“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当它不存在。”
头顶的响动越来越近,当它快要来到正上方的时候,声音突然消失。
沉寂在黑暗中扩散。
一只靴子已经落地,另一只却迟迟不到。
换个没有耐心的人恐怕早就沉不住气,但方颜和苏让站在黑暗中,谁都没有出声。
头顶慢慢飘进一丝微风,不太好闻,带着潮湿腐烂的气息。
方颜甩出一团灵火,赤红的光焰照亮半个空间。
天花板上不知何时露出一个大洞,一张巨大的人脸堵在洞口,肥厚白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