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颜,一个年轻的玄术师,从两年前到两年后,不管她的实力起了怎样的变化,她仍然有恐惧的东西。
这种恐惧被她深埋在心里,甚至连记忆也奇怪地缺失了一环,但当她无意中找回的时候,她真切地体会到那种两手空空的无措。
心里像缺了一块,连呼吸都疼。
她已经十分努力,却还是有抓不住的东西。
是玄术师又如何,是妖又如何,他们都会消失,主动或者被动,无法挽留。
方颜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够无所不能。
哪怕是神。
在那短短几秒钟的呆滞以后,她的心中已转过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像是要打消她根植于心的恐惧,思维变得无比活跃,仿佛这时杂念越多,就越不会被内心的恐慌淹没。
就在她临近失控的时候,小团子跳了出来。
小团子的行为拉回了她的理智,让她顷刻间落回原地。
她怔怔想到,苏让不喜欢熬夜,苏让半夜不回消息,是不是因为他一过十二点就会变成木头?
答案当然是:是。
即使不是,方颜也要让它是。
小团子等了一阵,没等到方颜递给它小毯子小枕头,失望地钻回背包,坐在木头苏让胸口叹了口气。
方颜望着他俩,笑了。
笑得虎虎生风。
变成木头的苏让感觉不到她的变化,小团子却机灵地发现气氛不对。
它乖巧地缩进背包,伸出一根小指头,勾住背包上的拉链悄悄往合起来的方向滑动。
方颜虎虎生风走过去。
她盯着苏木头,蹲下去轻轻碰了碰他的身体。
很硬,敲起来恐怕还会梆梆响。
不知为什么,当她碰到这块木头,紧张的情绪反而缓解了几分。
木头虽硬,但好像还有温度。
她摸了摸苏木头裸露的小臂,确实温温的,同人类正常的体温差不多。
方颜抿抿唇,很想捏一把看看,这个木头人会不会疼。
但她终究是叹了口气。
她扔出寻踪符,催动灵力加大搜索范围,直到确定雌狐已经离开,这才收手。
直到这时,园子入口才传来乱糟糟的人声,听上去像是罗十废他们。
方颜看了眼地上的苏木头,拿起他的手机。
罗十废领着水月大师一行钻出地道,嘴里抱怨:“我说你们动手之前先看清楚好不好,我像妖怪吗?”
水月大师赔着笑:“罗主任别生气,谁能想到你中了血咒呢?你又在地道里面鬼鬼祟祟……不是,是我们见地道里面有妖气,这才忍不住动了手。”
罗十废反手摸了把自己背上的伤口:“还好伤口不深,那狗东西,居然往刀上下咒。”
他之前挨了那一刀被苏让及时拦下,但还是被刀锋擦破一丝油皮,原以为没有大碍,谁知刀上竟然附了咒,他在别人眼中成了妖怪。
幸亏大家打斗一阵发现不对,这才破除血咒,看清了罗十废的模样。
罗十废正想再抱怨几句,就听手机铃声响起。
“苏总?……哎,小方?”
罗十废的神情从诧异逐渐变成凝重,“哦,哦,好,我知道了,你等我们过来……哎?什么?你等等——”
话没说完,那头已切断电话。
“方施主怎么了?”水月大师在旁问。
罗十废看他一眼,没好气:“走了。”
“走了?”众人不解。
等他们来到14号园了中心,只见这里除了一片打斗的痕迹,只留下一只雄狐的尸体,而比赛选手方颜——
果然走了。
……
方颜一肩扛着苏木头,一肩挎着背包走在路上。
这里是郊外,又是半夜,马路上见不到几辆车。
方颜本想用叫车平台,但看看苏木头的长度,除了货拉拉,好像找不到可以装他的私家车。
而深更半夜,货车车主也没有接单的兴趣,方颜发出的信息石沉大海,半天没有回应。
她只好迈开双腿,带着木头苏让走一程算一程。
下山以后她才觉得自己犯傻,带着苏木头跑路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会变成木头,但她干嘛连师叔也不说?
如果提前和罗十废通个气,罗十废应该会帮她掩饰,然后她再想办法蹭车下山。
可罗十废是灵犀处的人,一旦让他知道苏让有这变化,搞不好就不会把他当人看。
虽说不当人看也没什么,大不了当作妖怪,但方颜没见过能变木头的妖怪,苏让想必也不愿让人知道他有这项“本事”,所以方颜还是选择了隐瞒。
隐瞒的代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除了费腰,还费腿。
方颜扛着苏木头走了一阵,突然想笑。
半个小时前她还惴惴不安,怕他彻底变成木头醒不来,现在却又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
苏让这么聪明,不会让自己陷入醒不来的境地。
方颜转念一想,说不定他还是故意的。
对,就是故意的。
故意在她面前变成木头,让她和他同流合污。
方颜在心底呸了几声,同流合污个p,她现在一头雾水,什么也不清楚,就傻乎乎扛着这块木头走在了私奔路上。
不对,私什么奔,方颜甩甩脑袋,她有病才跟一块木头私奔。
“哎!”一个声音叫她。
方颜没有回头。
半夜行路,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能贸然回头,否则会压熄肩上的魂火,让鬼怪有机可趁。
“哎哎。”那个声音又喊,“姓方的……小姑娘,你把我徒弟放下。”
姓方的?
方颜从对方的语气确定他真正想称呼的只有这三个字,只是不知为何拐了个弯,才加上一句“小姑娘”。
这声音有点耳熟,尤其后半句,徒弟?
方颜停下脚步。
漆黑的马路上渐渐走近一个人影,正是苏让的师父,袁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