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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醒春,和她是没有任何血缘的表亲,为什么没有血缘还能成为表亲呢?这事说起来得追溯到二十五年前了……

他比她大三岁,是外公在外面放牧时捡的孩子。据外公说,当时正值冬末春初,跟现在的季节一样。他那天赶着羊群,天还没亮就出发了,在快走到最肥沃的那片牧场时,远远就听见一个婴儿嘹亮的哭声,而太阳就在这样的哭声中一点一点升了起来。

他赶紧寻声跑过去,接着便在一片半人高的草塘里发现了个男婴,可环顾四周,除了低头吃草的羊群,竟一个人影都没有。

外公很快意识到,这是别人故意丢弃的孩子!

和煦的晨光照在他们身上,周围皆是初春才有的嫩绿,草尖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照耀下发出剔透耀眼的光芒。而怀中的孩子还哇哇哭着,当时外公便有种错觉,仿佛这初春时节生机勃勃的万物,都是被他的哭声叫醒的,故给他起名为——醒春!

而外公姓叶,便也顺理成章给他冠上了自己的姓。

家里捡回个男婴,还是十分好看的男婴,最高兴的莫过于姨母,也就外公的大女儿。她成亲两年,却一直无法怀孕,便认为父亲捡回来的孩子是老天爷给她的赏赐,所以就欢天喜地的抱回自己帐篷内养了。

草原上的牧民没有汉人那么强烈的血统观念,而且性格又都淳朴善良,即便后来姨母又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也都把叶醒春当成家中的长子,并相信是他带来的好运,才让自己接连生产。

但随着表哥年龄越大,就越显得和整个家族格格不入,比如别人粗犷、他斯文;别人举止豪放、他彬彬有礼,;别人骑马射箭、他饱读诗书。总之……就是汉人独有的翩翩公子形象。

他的另类很是让人苦恼,就算是汉人血统,但毕竟从小在草原长大,因此外公让家里的男人轮番教他,骑马、摔跤、打猎一样不落。没想到他学的奇快,简直可以用天赋异禀来形容,这可把姨丈和姨母高兴坏了,更是把他当宝贝一样的疼爱,而表哥自然也成了整个家族的荣耀。

就连自己的马术都是表哥教的,在外公家居住的几年里,她追在一群男孩子后面,谁最厉害就跟着谁,而叶醒春就是她最长纠缠的对象,他去干啥她就跟着干啥,两人也因此结下了深厚的感情。表哥人很好,总是谦让她、照顾她,后来她回京城,表哥骑着马整整送了她四百里,直至踏入北方地界,才抹头回去。

没想到那日一别,就整整隔了九年,当时她才十三岁。

牧舒远放下甜甜,激动的朝门口飞奔而去,穿过后院……穿过中厅……直到看见门口那道挺拔欣长的身影,才在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

借着余晖之光,表哥的脸让她看得真切,原来的清俊少年,已变成如今的帅气公子,却比她记忆中更沉稳、更好看了,但气质还是那么的温润如玉、优雅从容。

他一袭青衣,负手而立,面庞如月光般柔和,五官俊逸非凡,明亮的双眼中迸发出睿智和自信的光芒,高挺鼻梁下是轮廓分明的唇瓣,此刻正微微上挑着,恰好勾勒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味道。

他正默默凝视着她,似乎在等她先开口唤人。

牧舒远灿然一笑,缓缓走过去,又甜又腻的喊了一声“表哥。”

对面男人立即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接着便夸张的长长嘘出口气,打趣道,“臭丫头,我以为你忘了表哥呢。”

“怎么会呢?”牧舒远去拉住他的手,“我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因为你当老师时真的好凶啊。”

当初他教她骑马,动不动就会把她凶哭,总说她动作不标准,那时她还不服气,觉得他明明那么好脾气一个人,为什么总对她凶巴巴,后来当她能驾驭任何烈马时,才真正明白表哥的良苦用心。

“哈哈哈……”他爽朗一笑,反握住她的手,随着她走入内院。

二人面对面坐下来,牧舒远刚想吩咐巧心去备茶,却让叶醒春拦了下来,“不必麻烦,你只让人把我的马喂饱就行,咱们即刻出发。”

“表哥……”牧舒远愕然,“你都知道我……”

“我都知道,从你让手下去外公那里传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打断她的话,凝视她的眼神像能看穿她的三世六道。

牧舒远这下明白了,他怎么能准确无误的找到这里。

“所以……你是特意来护送我回巴隆牧场的?”

“是,实不相瞒,你现在庄子的落脚点就是我替申坨寻的,等你去看就知道了,一切都是那么完美,甚至比这里还好,我来之前已经和申坨他们见过面,因为听说你要一个人领着三名家丁和一个孩子赶到焦昌,我实在放心不下,沿路又多是荒地,很难确保安全,所以就亲自赶来了,如果你以做好出发的准备了,我们即刻就启程。”

牧舒远听了这一席话,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就像喝了一口陈年老醋,那股酸涩之气熏得她眼眶泛红、喉头发紧,一汪水雾也慢慢聚集在眼眶中,悬而未落的模样。

时间在推移、人在改变、生活在改变,当她认为一切都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人,身体力行的告诉你……小丫头,时间在变、我没变,无论间隔多少年,还是有一个人像当初那样,一心一意的牵挂着你,为了你的安全,愿意不辞辛劳赶来百里之外!

“你是要哭吗?”叶醒春俊美脸庞皆是愚弄,然后拍拍她的头,“好啦,我记得你小时候是个不爱哭的,脾气比谁都倔,怎么大了反倒变成个哭吧精,咱们别浪费时间,有什么要说的,留在路上再叙旧。”

牧舒远点点头,一把抹掉眼眶中的泪水,故人重逢,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她出去喊巧心,让她叫薛嬷嬷、周嬷嬷、伟坤到庄门口集合,周嬷嬷也是随他们走的,因为儿子儿媳在京中没有好营生,因此已经跟着提前走的那批人去新庄子了。

当薛嬷嬷抱着甜甜出来的时候,叶醒春由衷发出赞叹,“嗯,小姑娘跟你小时候一样漂亮。”

就这样,一行人锁好庄门,趁着茫茫夜色,离开了这个曾相伴四年的地方。

牧舒远内心诸多感慨,当时开荒的一幕幕仿佛还近在眼前,可以说……她在这里完成了从一个女孩到女人的蜕变,在这四年里,她意志得到了锻炼,身心也强大起来。女儿在这里出生,她更是在这里度过了几年非常美好的时光,与其说是她成就了庄子,不如说是庄子成就了她。

还有陆沧洲……

陆沧洲……陆沧洲……她心中反复念着这个名字,这次换她跟他说对不起吧!对不起,不能和你在一起了,隔膜从成亲那天起就已经埋下,那段经历让她刻骨铭心,即便他现在对她再好、再爱她,但那道伤痕也如跨不过的峡谷,卡在她心中,永远无法消除、永远无法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