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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郎你要开始盖房了?”

李二郎晚上来送饭时,纪清越想拜托他找人订做门窗,要是以他的速度一个人完成建房的全部工作的话,开春了也不一定能做完。

自从李二郎知道纪清越的名字后,就不再“仙人仙人”的喊他,而是喊他“越郎”。

一开始纪清越确实吓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旁敲侧击地提醒李二郎别忘了他的年纪,与李四郎一样,叫他“纪阿兄”就可以了,可李二郎偏不,说喊“纪阿兄”太生分。

于是李二郎在一个月的精准投喂和不断“越郎越郎”的脱敏下,他已经默许李二郎这么喊他了。

“越郎你丈量好门窗尺寸与我,待会儿我便去找五阿翁,窗纸我也提前裁与你,最好能糊上两层。”今天除了送饭,李二郎还把这个月得到的风箱分成交给纪清越。“就在刚才我已经取出订做门窗的钱,越郎不必担心我花自己的钱。”

纪清越忍不住嘟哝:“好不容易赚钱了,根本没地方可以花,这钱就该给你花,哪天你需要用钱就找我要。”

“知道了越郎。”

纪清越拿到第一次分成的第二天,李四郎已经去上学了,他只好让李二郎帮忙,还二十文钱给李四郎,多余的算是利息。李二郎刚拿到钱时还愣了一会,知道缘由后笑得停不下来。

“四郎肯定没想过自己的私房钱还能变多,越郎,我偷偷把钱放进他的钱袋里,也不告诉他,看他何时能发现!”

于是直到现在,李四郎还是没发现自己的私房钱变多了,反倒是李二郎放钱时在李四郎的钱袋里发现一枚陌生的玉佩。

乳白色质地的玉料。

当李二郎向纪清越问起玉佩时,纪清越老实交代了,他让李二郎留下玉佩,不许替李四郎还给他。

如今的温度已经降得厉害,两人都不能在没有火的地方久待,纪清越说完订做门窗的事后,就捧着晚饭跑回篝火边取暖。

他设计的房子样式并不复杂,因为没有钢结构,他不能只靠自己的力量盖起超过一层的砖结构房子,所以,他这个房子结构非常简单。

因为泥砖的强度不够,纪清越不太放心只用泥砖做支撑,他打算在房子四个角都立一根圆木做主要的支撑。

首先要准备至少九根粗细不同的木头做角柱与横梁,然后在规划成墙壁的位置上拉线砌砖,期间要留下门窗的空位,门窗没到之前不能封起来,因为门窗的框架不是单纯嵌进去的,而是在墙体里留下沟槽装入门窗框,这样门窗框陷在墙体里,在开门开窗的时候不会把门窗推出墙体。

纪清越的木工活仅限于砍劈凿,把木材加工成木板对于他来说还是存在一定难度,所以聪明的他还是把门窗活交给专业人士——五阿翁吧。

至于屋顶,现在烧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推迟到明年,所以在参考李二郎给的意见后,纪清越用野草做屋顶,与草庐那种简陋的屋顶不同,有了李二郎的指导,他现在已经可以熟练编织野草了。

噢,纪清越问过李二郎,李二郎告诉他,这种野草叫做“白茅草”,是做草房的绝佳材料。

纪清越打算用茅草盖屋顶,要想达到良好的保温效果,就要把茅草编密一些,然后多盖几层。为了保暖他还要设计火墙,火墙带着暖炕,砖房里有一张炕床,即使再寒冷,他也能在温暖的屋子里度过漫长的冬季。

这是他盖房保暖的最根本目的,炕床在手,躺下猫冬。

纪清越将割下来的茅草摊开在空地晾晒,晚上他一边烤火一边编茅草,把一撮撮干茅草缠绕拧成一条长长的草带,屋顶有多长就编多长。

搭建房子骨架之前要做的事非常多,非常稀碎,对于纪清越一个人来说还是挺艰难的。平整地基后定下房子四根角柱的位置,按照定位挖四个及膝深的圆坑,在地基附近选四棵大腿粗的松树。自从有了铁斧,他只需十来下就能砍倒一颗松树,砍倒后裁定需要的高度,修枝剥皮。

粗糙的角柱做好了,接下来就是横梁,纪清越几经衡量,还是选择细一点的木头,原因有二,屋顶盖的茅草,本来就不重,不需要粗横梁来承重,另一点就是粗木头太重,他一个人很难扛上去,所以他选择七八根小腿粗细的树木,砍伐后修枝剥皮。

立角柱是一项大工程,对他来说十分困难。

搭建担架后用藤条慢慢将木头的一端吊起,纪清越花了一天半的时间,终于把四根角柱搭好了。

大冷的天,他竟然被热得脱下了披风。

粗砖、角柱、横梁和土水泥都已经准备妥当,接下来就是正式砌砖搭墙。

纪清越没想到他可以做得这么娴熟,每开始砌一层砖,就拉一条水平线,不到两天功夫他几乎砌好两面山墙和一面后墙,只剩下前面那面完成了一半的墙。

因为新房位置选在野草坡的背面,若草庐是坐北朝南,那么新房就是坐东朝西,门窗都是朝向草庐而开。

中间是门,门的两边各开一扇推窗,对称等大,现在只要等李二郎把门窗带回来,就能嵌进去后再继续搭墙。

屋顶要做成悬山式,两面侧墙要砌高用来搭房梁,当两面山墙砌到与后墙一样高时,就要开始在山墙搭三角形,最后从高到低搭上七根横梁,中间的横梁最粗。

空地还剩很多,新房甚至都没占用到空地的一半,整个砖房内部面积大约三四十平,最低处站起来也不会碰顶。今晚李二郎就能把门窗搬进来,装好门窗砌好四面墙后的下一步就是搭炕,而火墙连着火炕。

建房之初他请教过李二郎,于是早早留好炉口和排烟口。关于盘炕的注意事项,李二郎问过李阿翁和五阿翁几个老人后,最后才总结给纪清越,生怕他不成功。

几经波折,又过了十来天,纪清越的新房终于建成了!

一栋房一扇门两扇窗,以及遮盖密实的茅草房顶,为了防止大风将屋顶刮走,纪清越老老实实用藤条把茅草一点一点、一层一层捆在屋顶的桁条上,砌墙时他都没费过这么大功夫。

窗上糊着两层窗纸,窗外还做了一面挡水板,下雨时,把木板放下来就能防止雨水把窗纸打湿。这样一来,保暖效果大大提升,相对的,透光性就大大削弱了,甚至无了,所以纪清越决定晚上睡觉时再放下木板。

进门靠右侧有一面墙,把窄小的房间分割成两个小空间,左边偏小的地方是厨房,他在里面砌了一个单口灶,左侧抵着两面墙是一张的大火炕,铺上褥子,烧着火炕时就能感受到从底下传来的阵阵热意,后墙是与火炕和右侧灶炉相连的火墙,就连地板,纪清越都花费许多功夫堆上一层细碎的石头,夯实后又抹上一层草木灰水泥。

直到房子建成后,还是没有下过一场雨雪,有点小遗憾的同时,纪清越还是未雨绸缪地在房子四周挖一圈排水沟。

即使纪清越现在的生活方式更接近荒野求生的状态,他也仍旧习惯干净整洁有规划,一点一点改变,慢慢创造出一个令他感到舒适的生活环境。

砖房建好后,草庐完全沦为仓库,种子粮食和各种工具都存放在草庐里,等火炕烤干后就正式入住砖房。

新房的工作全部结束,纪清越算了算日子,建成这座小砖房花了他大约二十几天,这还是没包括烧砖的那些日子。一眨眼,现在竟然已经到十二月中旬末了,这么说,距离新的一年只剩十一二天了。

如今一个月过去了,菜园里的菜离第二次收获期明显还有一段时间,不像是进入第五个星期时就能进入成熟期的样子。

天气越冷,生长期越长。

一整片菜地里依旧绿意盎然,如果忽略纪清越身上厚厚的衣服,很难想象出这是冬季时候的露天菜地,神奇土地为他提供了一个对抗季节影响的契机。

显然,蔬菜的生长速度更慢了,比上次的五个星期要长一些,而且果实质量明显没有上一次好,菜叶和果实上或多或少出现冻伤的现象。

所以纪清越决定过了这茬,等到来年气温回升后再种菜。

令人欣喜的是,历时两个多月,小麦终于进入成熟期,抽穗结果。期间他按照李二郎的指导,给小麦浇过两次水,青青的麦穗上果实累累,肉眼可能看不出来,纪清越上手去摸,经过选种泡水的小麦麦穗更加结实饱满,捏起来没有那么多空囊。

说来也奇怪,李家好像已经默认李二郎的交友圈里有他这么一个不知名讳不见踪影的神秘人,对李二郎时不时从外面带回来的门窗小工具过了一夜就从家里消失的事,与家里一夜突然多出来的新鲜蔬菜都已经可以淡然接受了。

大家默默地选择避而不谈。

他问李二郎怎么回事,李二郎没有解释太多,只说:“越郎,其实我没有打算一直瞒着家里人,所以家人对我每晚往书房送饭的事并不是完全没有察觉,他们只是还没能反应过来而已,我知越郎你在戒备什么,你给他们一点时间好不好,我不会暴露你的身份,你就看着他们,等相信了,再表露身份。”

纪清越一想,李二郎这种温水煮青蛙的做法原来不止影响他的家人,也在影响他。

李二郎让家人渐渐意识到他的存在,慢慢、慢慢地让他们在这种做法下接受,没有突然挑明,任由时间流过。

久而久之,李家人距离发现纪清越就差临门一脚,有几次李阿翁李阿娘已经提着灯到书房问起,李二郎只说在书房看书,后来甚至发展成光明正大在书房点灯。

只要纪清越不主动现身,李二郎就会找借口回避。

任由李家人怎么怀疑,也猜不到事实是书房的画里藏了个人。

李家人逐渐习惯李二郎这种有些怪异的行为,虽然在书房点灯有些费灯油,但没人说什么。

李阿娘自从跟李二郎争吵一架,回去深刻反思一番,发现自己确实在许多事情上无意识地偏向三郎,没想到这些心思全都让李二郎察觉了,甚至看得一清二楚。读书虽然不易,但农活也艰难,家里的农事大都是李二郎在忙,面朝黄土背朝天,并不比李三郎轻松到哪里,尤其是李阿爹和李大郎去军营后,李二郎要忙的事就更多了。

李阿娘决定痛定思痛,默默地在行动上放宽对李二郎各种限制。

书房里,李阿娘再次扭捏地问起最近的事,李二郎与她大眼瞪小眼,也不解释,每次都打着哈哈:“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李阿娘气得提着灯的手都在抖,默念着“莫生气莫生气。”

离开前还疑神疑鬼地环视一眼书房,实在看不到人,也奈何不了李二郎,她心里本就觉得羞愧,想弥补的心思就更加明显,于是彻底放弃阻拦李二郎,而是在走之前埋怨一句:“别大晚上的寻仙,天冷,早些回去睡!之前还让你问问要做什么吃食,如何这么久了都没个答复。”

纪清越自己也在李二郎看似不作为的行为上,渐渐接受李家人慢慢意识到他的存在的事实,毕竟在他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一幅画里。

他可以不要伙伴,但不能活在一个没有人的孤岛里。

李阿娘走后,纪清越才开口:“之前你问我想吃什么,我记得我告诉你了。”

李二郎挠挠头,没想到他计划准备的惊喜被阿娘意外戳破了。“记得,越郎想吃牢丸。”

一开始,李二郎不知道纪清越说的饺子是个什么东西,于是他一番描述之后,李二郎才意识到他嘴里的饺子就是这里的牢丸。

毕竟面粉很精贵,一年内家里做劳丸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们做一次牢丸,就能用掉好几斤面粉,所以不到重要的年节,一般人都不会做牢丸。

李二郎没有早早跟阿娘说,就是想等到临近年节时给纪清越一个惊喜。

第二天一早,李阿娘和徐晴来到灶房准备早食,看到灶房里又多了许多新鲜的茄子。

她们之前还会震惊和慌张,甚至恐惧,可现在她们已经麻了,李阿娘与儿媳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两人沉默地整理食材。

与前几次一样,这些茄子新鲜得像刚摘下来的一样,大体都刚到适合食用的时候,装在草筐里摆得整整齐齐。

上一次也是茄子最先出现,随后就是各种各种的绿色新鲜蔬菜。

李阿娘已经叹服了:“究竟是什么人啊,寒天冻地的季节里竟能种出这么多新鲜菜。”

她已经不担心那神秘人图他们家什么,青菜在冬季一直是个稀罕物,拿出去卖总能赚得盆满钵满,如今却给了他们家……

能图什么呢……?

徐晴知道纪清越就在书房里,但不敢声张,与李二郎一起选择在这件事上保持沉默。她知道纪清越不是逃兵逃犯,很可能真的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