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之中,那是睡不好觉的。
车子颠簸摇晃,虽然有点按摩椅的感觉,但人却越睡越累。
而且这一趟车,胡炎坐得比平时更累。
因为他半夜醒来,发现旁边睡着的王梦亭,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黑灯瞎火,男女有别,他动也不敢动,扶也不好扶,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凑合了一路。
伴着清晨的雾霾,大巴车终于安全抵京。
胡炎跟众人打完招呼,头也不回的钻进了出租车。
半晌到家,早餐吃饱,再洗了一个接近烫死猪似的热火澡。
直到浑身被刺激得红通通时,他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然后手机一关,隔绝世界,赶紧钻进被窝里补觉。
郭德刚抠归抠,好歹还有人性,今天不用上班。
而且等一觉醒来,还有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昨晚采访后,女记者跟他们交了底,今晚的新闻播报中,爷俩这脸算是露定了。
多的不敢保证,至少好几秒的镜头问题不大,而且还是有采访台词的那种。
几秒钟,放在平时,那不顶事儿,眨眼就没了。
但放在省级卫视的新闻报导中,里头的意义可就厉害喽。
因为这代表着一个省,官面上舆论宣传的态度。
对于江湖艺人来说,这种背书的份量,那绝对是往脸上贴金了。
即便别的地方不认,但在河省地界上,绝对的好使。
郭德刚久于钻营,在采访一结束,就定下了路子。
那就是后面会为胡炎,尽可能多接一些河省的商演回来。
甭管“杵头”高低,先趁风起势,让名气狠狠的窜上一截再说。
对此,胡炎自然是一百个同意。
甚至他觉得,貌似自己这一趟出门,最后这个采访才算是最大的收获。
人逢喜事精神爽,胡炎的心情更加愉悦。
只是确实累了,旋即放松身心,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梦是好梦,带着春的气息。
……
……
河省省会。
矗立在中原大地上的这座城市,以英雄着称,永远散发着它独有的魅力。
而在城市的某个僻静处,建有一座大院。
院子年头不短,连带其中的那栋五层矮楼,也显得非常有历史感。
这里,就是“艺协”的所在。
相对其他单位,“艺协”属于清水衙门,所以与这环境很搭调。
院子清静,进出的人员也不多。
此刻在三楼的一间办公室,相貌英俊的赵艺人,倒是站在窗前往外看着。
单位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平时只要得空,他都喜欢站在那里看风景。
但今天的赵艺人,却显得与往日不同。
目光没有焦点,神情有些着急,这可不是看风景的作派。
果然,没过片刻,他便回头往桌上的电话看去。
只是电话依然没有动静,赵艺人叹了一口气,又回头继续看向窗外。
他确实着急。
昨晚的演出,除了现场的演员和观众在关注,场外吸引的目光也不少。
甚至说,也不只是这一次,而是每一次这种场合,都会被关注。
混迹行当多年的赵艺人,对此心中了然。
所以昨晚演出一结束,他在回来的车上,便主动打了不少电话出去。
当然,他之所以这么急,除了说明情况外,更主要的是……寻求帮助。
因为这回的情况,跟以往不同,很大的不同。
你说演出就演出吧,谁能想到后面还跟着个采访,而且还是省卫的新闻播报?
这来头和份量可厉害了。
哪怕对于他们自己这些,一直占着官面舆论的艺人来说,都算难得的机会。
如今竟然被德芸社几个江湖艺人给沾上?
这还了得?
此例一开,那以后怎么办?
就像之前的燕京台,跟德芸社破先例合作。
现在终于闹起来了,可紧跟着又来了一个津城台。
协会虽然也带着“官”字儿,但只能说影响力很大,却永远没法做人家卫视的主。
所以这些事情,最好不要开头,只要开了头,后面就都是大麻烦。
哪怕退一万步说。
事儿已经板上钉钉了,上下都干预不了结果,但只要协助这边没人到场,那至少也好说几分。
可如今不是啊。
他可是代表河省“艺协”,前去平顶参演的。
而且上台表演的节目,还有“央级大赛得奖作品”的背书。
这回的电视,要真让德芸社给上成了,那自己这边上上下下,得有多少人心里不痛快?
丢了宣传渠道是里子,败了同场较艺是面子。
面子、里子全折了,谁能痛快?
至于说什么水平能耐高低,那都是小孩子才会讨论的事情。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文章都难分出高低,更何况还是艺术表演?
一张嘴,两张皮,关键的关键,还得看话筒握在谁手上。
可是,这次赵艺人也很无奈。
因为涉及到省卫,级别太高,他自己说话是没有份量的,所以只能四方求助。
别看协会只算清水衙门,但里里外外的枝蔓相连,运转起来,能量大着呢。
只是让他心里不落底的是,昨晚传出去的消息,照理早该有回信了。
可是眼巴前都半晌午了,还不见半点动静。
心思有些乱,赵艺人干脆离开了窗台,坐回办公桌后,眼睛就盯着电话。
“铃铃铃~~”
别说,他这屁股刚一落座,电话真的响了。
赵艺人一把抓起接听。
“是!”
“好!”
“明白!”
“……”
“对,他们的内容就在说人家的生理缺陷,完全属于三俗,这是根儿上的问题。”
“好的好的,我现在就去省卫补录!”
“太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了!”
“……”
片刻后,赵艺人挂完电话。
脸上的着急早已经不见,换成了春风贴附,而且很兴奋。
他拍着巴掌,哼着小曲儿,走到换衣镜前整理西装领带。
片刻后,一辆黑色的汽车,快速驶离了大院。
……
……
春梦了无痕,只留湿被单。
半下午。
闭着眼睛的胡炎,嘴里哼哼唧唧的,最后把自己给哼唧醒了。
刚一伸懒腰,他当即感觉浑身好累。
奇怪。
怎么睡完一大觉,这身上还更累了?
当然,没有疑惑太久。
胡炎伸手往那什么一摸,脸色顿时显得有些不自然,旋即坐在床上,默默的开始拆被单。
同时心里还有些庆幸,幸亏柳清雨不在,不然她要是问,为什么刚洗的被单又洗,自己该怎么回答?
说实话吗?
会不会挨打?
当然,胡炎觉得自己可能会认真的对她说:“我睡觉的时候,有一只小鸟在被单上吐了,估计是吃坏了东西。”
转眼,某人抱着被单,利索的钻进了卫生间。
随着洗衣机的“嗡嗡”声响起,难为情的感觉也跟着消失。
去吧。
罪孽的东西,就应该消失在下水道的长河里。
胡炎心情依然不错,哼着小曲儿,开始刷牙、洗澡。
最后,不但晾晒完衣物,连家里都打扫收拾了一遍。
然后,他饿了。
吃完早餐到现在,这都过去大半天了。
只是没有柳清雨的家,是找不到食物的。
胡炎干脆拎着垃圾袋下楼,顺便去……下馆子。
好歹也是马上要上电视的人,下顿馆子犒劳犒劳自己,不过份吧?
小区门口,胡炎扔下垃圾,扭头钻进旁边的馆子,大手一挥。
“老板,来份炸酱面,多酱多面多肉丝儿!”
小厨房里旋即传来一道有些无语的声音:“爷们,您干脆来两份吧。”
胡炎屁股刚坐下,扭头确认道:“那您收几份的钱?”
正在后厨忙碌的老板一抬头,当即再没应声。
因为这个年轻人是店里的熟客,而且嘴皮子相当厉害,弄好几回都占到过他嘴上的便宜。
所以,能怎么办,老老实实做面吧。
此刻的时间不赶饭点儿,面馆里除了胡炎再无旁人。
不过,他倒是乐得清静。
而且这家面馆的味道,绝对是正宗的老燕京手艺。
面条一上桌,胡炎直接吃得欢快。
直到半小时后,等他从面馆出来,已经在摸肚皮了。
初夏午后,吃饱喝足,闲暇无事,这种感觉很好。
胡炎哪里都不去,步伐悠悠的往回走,走成了个年轻的大爷作派。
突然,他看到路人手里的手机,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这大半天的也还关着机呢。
不过,问题不大。
自己的性子喜静,平时也没多少朋友。
只是当他把手机打开,只一瞧,当即有些疑惑。
竟然有三个未接电话,而且还全是郭德刚的?
休息的日子找这么急,指定有事儿啊。
胡炎二话不说,直接回拨过去。
“郭老师,我刚刚起床,您找我有事儿啊?”
“嗯,师叔,有个事儿,我跟您说一下,我们上电视的镜头,被人顶掉了……”
电话里不断传来郭德刚低沉的声音,胡炎始终没有插话,只静静的听着。
只是他脸上轻松愉快的表情,也随之如潮水般快速退去。
“好,知道了!”
最后,胡炎轻轻应了一声,将手机揣回兜里。
脚步不动,就站在原地抬头望着永远朦胧的天空。
良久,只听他轻声一叹:“唉,还得靠自己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