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些冷了。
赵昊推开船尾厢房的大门,下意识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裳。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二楼厢房坠落,扑通一声就掉到了水里。
“谁!”
赵昊吓了一跳,霎时间两个人影窜出,一左一右把他保护在中间。
“是谁!是谁!是谁要伤害我家公子?公子别怕,我来保护你!”
老杨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洛水则是在旁边白了他一眼,眼神颇为不屑,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有其他人接近。
本来想着老杨都动了,说不定真有什么擅长隐匿气息的高手,而自己没有发现。
可看了看老杨这夸张的神态,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情况,这老东西又来你舔赵昊了。
赵昊咧了咧嘴,指着船下面:“好像有人落水了……”
老杨赶忙冲到船边,恰好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人从水中浮了起来,在水中拼命挣扎呼救。
他顿时就激动了:“哎!姑娘莫慌,我镇国公独子的贴身保镖老奴杨千里来救你了!”
说罢,真气凝成一道匹练,直接缠上水中身影。
腰一拧,又一挺,水中的身影便凌空飞起,落在了船上。
“姑娘没事吧!”
“奴家……”
姜琉抬头,发现是一个满脸是褶子的老头,声线立马变粗:“多谢前辈相救!”
老杨:“……”
赵昊无语了:“让你这个死人妖别作死,你特娘的非要搞事情!看,被人丢到水里了吧?”
他瞅了一眼二楼,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被姜琉糟蹋了。
姜琉吭哧吭哧说不出话。
赵昊好奇道:“你这是被谁丢出去了?”
边说,边朝二楼看,却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姜琉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道:“赵兄,船下面有人!”
赵昊嗤笑一声:“别特娘的岔开话题!船下面能有什么人?”
那知话音刚落,船体就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所有人都是面色一变,没想到还真有人,老杨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赶忙将赵昊护在身后。
由于剧烈的摇晃,二楼也响起了一阵骚乱声,姑娘们惊叫声不断。
好在这些声音刚响起没多久就中断了。
因为船体……
“嘭!”
强横的真气炸开,三层楼高的花船陡然碎裂,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成了两半。
刚被老杨从水里救出来的姜琉,扑通一声又掉到了水里,手忙脚乱抱住了一块木头才没有沉底。
而穿上的其他人,也跟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掉到内河中,各自抱着一块浮木。
冯千钧:“雾草!这是什么情况?”
孟胜男:“哪个狗日的把船炸了?”
孟龙堂:“咕噜噜噜噜……”
周九奉:“咕噜噜噜噜……”
众姑娘:“救命啊!”
赵昊:“呵呵!还好我技高一筹!”
说着,他紧了紧抱着老杨的双臂。
低头看了一眼,老杨正平静地踩在水面上,稳如老狗。
他不由有些惊奇:“哎?老杨,你这是事先朝水里埋暗桩了?这波逼装得无敌啊!”
老杨板着脸纠正道:“公子!一品强者,不假与物,我这是低调,如果你愿意我甚至能腾空浮起来。”
“牛逼!”
赵昊竖起大拇指,却发现不远处的河面上也钻出来了两个人,踩在河面上缓缓逼近。
而其他方位,也似乎有十几个人潜水而来,将自己团团地包围了起来。
这些人一个个都穿着光滑紧致的衣服,看起来就像青蛙一样。
他嘴角抽了抽:“这俩也是一品强者么?”
老杨神色微微一凛:“应该是吧!”
他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高手无声无息地接近,看清楚这些人身上的衣服,反应了一会儿才猜到是怎么个情况。
“公子!那个是蛙衣,能隔绝绝大多数感知,我们这是被大组织盯上了。”
赵昊咧了咧嘴,虽说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直面刺杀,但他一点也不慌。
启智文星点亮之后,所有记忆都变得清晰,他也意识到自己遭遇的刺杀其实已经数不胜数,只不过有老杨的存在,那些刺客根本没资格在自己面前露脸。
而且,荒国军情处和飞鱼卫的侦查能力极强,足够将九成九的危险隔绝在京都城外。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这些人应该就是冯千钧察觉到的那一批人。
虽然无声无息地潜伏在内河有些让人意外,但都被冯千钧事先发现些许踪迹了,能力应该也不是那么强。
先别说能不能打得过老杨。
就算真把自己抓住了,也未必能带自己离开京都。
至于刺杀,或者绑架自己的理由……
那实在太多了。
就自己这个特殊身份,把所有理由罗列出来,就算一天一夜都未必能写得完,赵昊也干脆懒得想了。
正在这时,孟胜男游到一个蛙人身后。
荒国军人,从来不坐以待毙。
“小贼!吃我一捶!”
一拳打出,声势浩大,水面嘭得一声炸开,就连赵昊也能察觉到这强横的冲击力。
然而,那蛙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反手朝孟胜男打了一拳,只听咔嚓一声,孟胜男的右臂就软了下来。
孟胜男勃然色变,眼见那人又是一记手刀劈向自己的咽喉,想躲却无处可躲。
正在这时,老杨隔空一握,那蛙人便被全身束缚,犹如石像一般不动了。
其他蛙人则是旁若无人继续游过来,以那些武将后人的实力,丝毫奈何他们不得。
虽然他们实力在同龄人之中已经是佼佼者,可比起这些蛙人差距却不是一星半点。
这十几个蛙人。
修为最弱的怕是都有三品。
要知道,三品和四品虽然只隔一品,但相差却有如天渊。
“老杨,打得过么?”
“打得过!”
哎!那就没事儿了!
赵昊高声道:“该救人救人,该报信报信,这已经不是你们这些渣渣能够参与的战斗了!”
众人:“……”
洛水:“……”
老杨:“公子牛逼!”
瞅了瞅老杨一如往昔般的轻松模样,竟然还有功夫舔,赵昊心中更稳了。
老杨都不慌。
我慌个什么?
虽说这么多人包围,而且还都盯着自己,想突围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但有老杨和洛水在,撑一刻钟肯定是没问题的。
一刻钟一过,老赵家的支援就到了,管这些是蛙人还是鸟人,全都得死!
众人都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只是一瞬就明白了赵昊的意图。
如果硬要参战,势必会成为老杨的负累,咬了咬牙便各自带着几个不会游泳的人向岸边游去。
速度最快的冯万钧,则是一个人飞快越上岸,朝镇国府的方向飞奔而去。
期间有人想拦截,却被鬼魅一样的洛水当场割喉。
“果然是二品!情报没有错!”
为首那个刺客声音凝重道:“我们的目标只有赵昊,动手!”
话音未落,两个一品便身形暴起,率先朝老杨冲来。
而水中的蛙人,皆是凌空跃起,周身真气激荡,掀起了滔天巨浪,化作水壁将两人死死围住。
老杨却丝毫不惧,浑身真气激荡开来,将赵昊团团包裹。
如此一来,除非对方攻势能让他直接震散他的真气,不然不可能伤到赵昊半分。
“嘭!”
“嘭!”
两声闷响,刚才还攻势迅猛的两个一品高手,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直到砸到水壁之上才止住退势。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神中骇然。
他们早就知道,赵昊身边有一个疑似一品的贴身高手,所以才派出足足两个一品,还派出了十几个二品三品的高手。
可老杨的强大,还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公子,我这一波怎么样?”
老杨笑嘿嘿地邀功,顺脚踢废了一个偷袭的蛙人。
那蛙人不知道是二品还是三品,当场断了一条胳膊,直接被洛水一声不吭补刀带走了。
赵昊一本正经地点评:“还不错,今日你我联手,杀个七进七出不成问题!”
只是一瞬间,他就明白,老杨是真的强。
他甚至有些不理解,眼前这些,真的是三品以上的高手么?
以前听到一品,他下意识会想到黑脸汉。
只是脑补一下就强啊!
曾经一人冲十万人军阵,砍下主将头颅当球体,而且还带球过人,带回自家大本营,那特娘的能不猛么?
结果这两个一品……
就这?
“老杨!你确定你不是宗师?”
“不是!”
“我咋感觉,一品跟一品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呢?”
“可不咋的!”
两位一品高手:“……”
他们神色惊骇,却并没有被赵昊的话激怒,当即掏出了两颗丹药服了下去,气势立刻就提了一截。
看到这情况,老杨不由嗤笑一声:“嗑药?嗑药就能突破宗师了?”
两个一品高手没有说话,再次齐齐攻来。
眼前人的实力的确出乎他们的预料,但这个任务,他们必须得完成。
老杨昂然不惧,护着赵昊的同时悍然迎战。
“隆!”
“隆!”
两次相撞,皆是激起音爆之声,周遭河面皆是白雾氤氲,俨然已经被打成了雾气。
就连被十几个二品三品蛙人联手搅起来的水壁,也差点因此涣散。
水壁之中,三品蛙人皆是倒飞而去,俨然已经受了内伤,转瞬之间便被洛水的长剑收割了好几个。
二品蛙人却仍苦苦支撑,封锁老杨行动的同时伺机偷袭。
听到老杨闷哼了一声,赵昊不由问道:“老杨,你没事吧?”
老杨随手捏断了一个偷袭的二品蛙人的咽喉,擦掉了嘴角的一丝鲜血:“区区外伤,不足挂齿!”
赵昊咧了咧嘴:“都吐血了,你别硬装啊!”
老杨认真道:“我老杨一生刻苦求学,掌握本领无数,唯独‘装’字学不会!”
赵昊:“……”
他抬眼看了看,对面两个一品高手正在哇哇吐血,两人已经落入了水中,鲜血在河面上染出几朵红云。
两人下意识向后退,已经萌生了退意。
原来老杨这么强啊!
赵昊兴奋了:“老杨,能杀么?”
其中一个一品高手惊了,忍不住问道:“你都不问问我们为什么刺杀你么?”
赵昊一脸莫名其妙:“刺杀我的人多了,一个个都问问原因,要都回答我不得累死啊?”
众人:“……”
老杨则是压低声音道:“他们刚磕了药,好像有些难度。公子你说是拖着他们等老太爷来,还是立刻突围等飞鱼卫抓他们?”
“当然是……”
赵昊当然想让老杨拖着他们,然后看着老爷子折磨他们。
但话还没出口,就忽然升起了一种十分不妙的感觉。
那颗满是黑气的星子出现了。
焯!
这人怎么来了?
他心头一跳,顿时全身汗毛炸起。
“突围!现在就走!”
“好嘞!”
老杨嘿嘿一笑:“不过他们这个阵法有点厉害,公子小心颠簸!”
赵昊心中有些慌,连连催促:“你快点就行!区区颠簸我怎么会……yue!雾草,你慢点!”
老杨显然没听到赵昊的后半句,身形化作一道残影辗转腾挪。
每次出现,手刀都能精准地砍到一个刺客的脖颈之上,接着便会有一道身影坠入内河。
两个一品高手睚眦欲裂,纷纷出手阻止,却连老杨的衣角都摸不到。
十息不到,水壁中的蛙人尽皆坠落,不是重伤就是直接暴毙,除了一个直接躲在水面下的,俨然已经没有几个能喘气的了,落在水里之后,很快被洛水补刀带走。
几丈高的水壁轰然倒塌,十几人的刺杀小队,现在只剩下五人不到。
水壁消散的一刹那,赵昊飞快提醒:“快走!yue……”
老杨有些不解,但还是听从了赵昊的意见,冲洛水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当即踏水朝岸边奔去。
刺客们都懵了,纷纷问道:“大人!我们还追么?”
就连其中一个一品高手,也看向另一个,俨然后者才是头头。
那人脸上覆盖着蛙衣面具,看不清楚他的脸色,但颤抖的声音却暴露出他的情绪:“不追了!撤!”
他本来对这次刺杀胸有成竹,即便早就清楚赵昊身旁有一位一品高手侍卫。
可我们派出了这么多高手,难道连一个一品都奈何不得?
结果……
还真奈何不得!
众人皆是黯然,巨大的实力差距,让他们无比挫败。
但为今之计,只有撤退,不然等到镇国公或者飞鱼卫赶来,一切就都完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凭空出现,恰好出现在老杨逃离的路线之上。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直接一拳轰向老杨的面门。
这一拳平平无奇,毫无声响,感受不到任何劲气和威势。
老杨却是神色大变,连忙止住身形,双手架起格挡。
“嘭!”
声音很小,比一个空荷包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都小。
但老杨却浑身剧颤,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弥漫全身的劲气一瞬间溃散无影。
他神色惊骇,连忙向后退了好几步,甚至差点立不在河面之上,水面已经没过了他的膝盖。
“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
真气一消散,赵昊就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刚才有老杨保护,一滴水都没有滴在他的身上,但他现在却犹如浑身湿透,行走在冰天雪地中一般。
这个人,果然还是出现了。
老杨的脸色也是凝重得要滴出水来,冲黑衣人拱了拱手:“敢问前辈何方神圣?你我无冤无仇,为什么对我们出手?”
黑衣人没有丝毫回答的兴趣,再次踏水而来。
他脚步看似很慢,但仅仅一步,就跨出了两丈之远。
右掌干瘦如枯骨,轻描淡写拍向老杨的胸膛。
老杨丝毫不敢怠慢,当即擎掌迎上,两只手掌甫一接触,老杨双眼之中便闪过两道惊骇的神光。
真气飞快在他后背凝聚,轻轻一震,便把赵昊弹出去老远。
而他却矗立原地,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掌。
“噗!”
一口鲜血吐出,立刻被凌厉的掌风击散成漫天血雾。
老杨只觉五脏欲焚,声音颤抖大声吼道:“洛水!快带公子离开!”
话音刚落,洛水便凭空从水面蹿出,精准接住了赵昊,飞快朝岸边游去。
而这时,刺客们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这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但明显是友非敌!
来不及多想,两个一品当即身形暴起,拦在洛水逃跑的路上。
洛水当即转身,却发现其他的蛙人已经跟上来了,将她团团围住。
赵昊幽幽叹了一口气:“洛水,你自己走吧!”
从黑衣人出现的那一刹那,赵昊就知道这次要遭重了。
老杨号称宗师以下无敌手,但明显这黑衣人高出他一筹不止。
老爷子曾经说过,哪怕是最普通的宗师,也至少能敌得过十个一品。
而面对宗师,自己没有丝毫逃跑的可能。
一刻钟的时间,才过去不到一半,显然已经撑不到老爷子过来了。
这些人是冲自己来的。
他们必定有所图谋,至少不会直接杀了自己。
但洛水就不一定了……
洛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抿了抿嘴,丝毫没有抛下赵昊自己走的意思。
赵昊有些不耐烦:“我的话都不听了么?赶紧给我滚!”
洛水皱了皱眉,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闭嘴!”
赵昊:“……”
然而,这些蛙人丝毫没打算给他们说废话的机会,当即齐齐出掌。
洛水面无表情,立时荡起浑身真气,护住周身。
只可惜,一品二品实力差距也是相当悬殊,只是一击便直接消散。
而那两个一品掌势丝毫不减,一掌拍在胸口,一掌拍在丹田。
胸腹塌陷,鲜血入泉水一般从洛水口中疯狂涌出。
赵昊只觉手臂一阵温热,看了过去,满目血红。
他只觉手脚冰凉:“洛……”
洛水:“闭嘴!”
一阵凄厉的嘶吼从她喉咙发出,响彻了整个夜空,凡是听到这声音的人,都是脑袋一阵晕涨。
即便是两位一品高手,神情都有些恍惚。
而洛水就趁着这短暂的空档,运起了经脉中残存的气息,将赵昊用力朝岸边抛去。
她自己眼神却蓦得涣散,犹如一颗树果,缓缓沉入水中。
只可惜,赵昊飞到半空中,就被一个厚实的手掌轻松拦截。
“赵公子!幸会!”
为首的一品高手声音带着一丝讥讽,没有给赵昊回话的机会,便直接向河面坠去。
几个蛙人会意,纷纷沉入水面以下。
“公子!”
几丈外的老杨睚眦欲裂,想要营救,却丝毫脱身不得。
这黑衣人的实力远高于他,但除了逼他放开赵昊那两招,却是一次杀手都没下,而是如同泥潭一般,百般限制他的行动。
老杨快气炸了:“你究竟是谁?”
黑衣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悬在半空之中,黑色面巾下的脸不知是冷漠还是讥讽。
老杨气极,胸腹之中真气凝结,想着就算拼死,也要把赵昊救回来。
然而黑衣人轻飘飘地飞了过来,在他胸膛之上轻轻拍了一掌,马上凝聚好的真气便悄然溃散。
老杨骇然,这一招并未对他造成丝毫伤害,但给他的挫败感却比杀了他还强。
这……
便是一品和宗师之间的差距么?
他望向黑衣人,黑色的面巾下只能看到两颗无比平静的眼眸。
“妈的!”
老杨愤怒无比,凶悍的拳法疯狂轰向黑衣人,却全部被对方轻飘飘地接下。
水面之下。
赵昊被蛙人抓着衣领飞快下坠,此刻他心中有无数脏话要说,但他知道一点意义都没有。
不经意的一瞥,他借着月光看到了缓慢下沉的洛水,只见她全身都是软绵绵的,已然不像是个活人。
但代表她的那颗星子,还没有完全失去光芒。
还活着!
“救她!”
他开口说道,河水咕嘟嘟灌入他的口鼻,但所幸这句话说了出来。
然而蛙人们根本不理他,依旧飞速下坠。
赵昊怒极,直接从靴子里抽出匕首,没有刺向蛙人,反而刺向自己的胸膛。
蛙人蓦的一惊,连忙出手打掉他的匕首,顺便卸下了他的手腕。
果然不止为了刺杀而来。
赵昊狞然一笑,腮帮子一用力,便准备咬舌自尽。
蛙人眼疾手快,直接捏住他的腮帮子,让他怎么都合不住嘴。
“找死!”
蛙人怒骂,却发现赵昊双眼阴冷地看着他,让他毫不怀疑自己只要不救那小姑娘,就别想把赵昊活着带走。
蛙人有些烦躁,便冲自己的手下使了一个眼色。
手下无奈,便飞快游了过去,用胳膊夹着不知是死是活的洛水,又重新跟上了大部队。
接着,众人游到了内河的底部。
看着远处那个幽黑幽黑的洞口,赵昊终于明白了这些人是怎么无声无息潜过来的。
京都城内有两条河,内河绕着内城而建,外河则是从外城流经,两条河的水并不相通,而外河的河岸有重兵把守,可以说内河已经十分安全了。
但这些狗刺客,竟然直接挖通了一条暗渠。
真尼玛够狠的!
缺氧的感觉慢慢袭来,赵昊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进入暗渠之后不久,便晕了过去。
河面之上。
老杨睚眦欲裂:“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依旧没有说话,面巾之下似发出了一阵若有若无的讥笑声,便直接腾空而起,旋即缓缓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老杨:“……”
而此时,东南方忽然出现了一股强烈的威压。
暴怒,且狂躁。
那里是镇国府的方向。
子时。
夜幕低沉。
内河河畔。
天香阁门口,几个武将后人死死地盯着河面,眼神又是惊怒,又是愤恨。
怒,此等歹人,竟能在荒国京都为非作歹。
恨,自己实力低微,非但不能帮忙,反而成了拖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昊被劫掠而去。
地上,刚从河里被救出来的姑娘衣衫褴褛,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而天香阁里面的姑娘和寻欢客也早早被惊醒,离岸边老远,小心翼翼地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
“嗒!”
老杨翻过石雕护栏,湿漉漉的双脚无力地踩到地面上。
他与这些武将后人对视,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
喉结动了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能颓然低下头。
孟胜男扶着软软垂下的手臂:“前辈不必自责,遇到宗师是我们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冯千钧已经报信了,用不了多久京都就会全面戒严,有府兵和飞鱼卫在,那些歹人逃不远!”
刚才的战斗他们都看在眼里,那些蛙人究竟有多强,他们可是亲身体验过的。
两个一品高手,十几个二品三品的高手,这一股力量,哪怕放在战场上面,都是极其恐怖的存在。
但就是这么一群人,在老杨手底下落尽下风。
如此恐怖的力量,将老杨称作宗师之下第一人都不为过。
可老杨再强,比起真正的的宗师,差距也犹如天渊。
刚才那黑衣人,轻描淡写一拍,就能在不伤人的前提下拍散老杨全身的真气,此等惊世骇俗的手段,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即便是镇国公赵定边,也未必能如此收放自如。
老杨深吸一口气:“你们可否看出,此人是何身份?”
这个问题孟胜男也想知道。
要知道整个荒国,明面上只有镇国公一个宗师。
而这次这些人为了掳走赵昊,竟然直接出动了一个宗师,而且这宗师的举动十分诡异,貌似眼中只有阻挠老杨这一件事。
所有人都不怀疑,这个神秘宗师有杀掉老杨的能力,但……
莫非,杀人是另外的价钱,得加钱?
孟胜男摇了摇头:“我也不知!这些人究竟什么身份?绑架赵昊,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听到这话,老杨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绑架赵昊只是一种手段,表象下的目的才是更能让人胆寒的存在。
他背过手摸索了一阵,然后拔下来一支短箭,箭翎处挂着挂着一张布条。
这是那些蛙人逃走之前,用袖箭射在他后背上的。
老杨眼神一凝,飞快车下布条,看到上面字的一瞬间,整张脸都变得煞白煞白的。
想要赵昊活命,拿西陇关布防图来换!
没有时间,没有地点。
但老杨相信,这些人有的是方式通知镇国府。
但西陇关是什么东西?
西陇关曾是大汉神朝的西大门,将无数异族凶兽拒之门外。
荒国监国之初根本无人问津,直到夺取了西陇关,才获得了中原五国不容忽视的实力,因为只有这千古雄关作为依仗,荒国才保留着问鼎中原的希望。
西陇关有多么重要,已经不言而喻了。
不然当年姜峥也不可能为了夺回西陇关,把整个荒国都当成了赌注。
这不是在赌国运,因为西陇关本身就是国运。
一旦西陇关失守,荒国就会变成真正意义上的蛮夷!
这些人,让镇国府用西陇关布防图换赵昊的命。
无异于只给出两个选项。
要么,赵昊死!
要么,镇国府一脉,举家叛国!
“前辈,这布条上写的什么?”
“没什么!”
老杨连忙将布条收了起来,这信息事关重大,不能给任何外人看。
而此时,两道极其刚猛的气息由远及近,转瞬之间就到了眼前,正是满脸焦急之色的赵定边和赵无敌。
刚才他们还能察觉到几道气息在争斗,没想到只是一眨眼,洛水的气息就委顿了下去,其他几道不明显的气息也飞快消失,只能感受到老杨忽强忽弱的真气。
如此一来,即便两人当时还没有赶到,又怎么可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谁敢动我昊儿?”
赵无敌怒不可遏,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在河面上到处搜寻,却怎么寻也寻不到,便抓住老杨的胳膊,拼命摇晃。
“昊儿!昊儿呢?老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昊儿呢?”
老杨面露苦涩,却不敢有丝毫怠慢,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赵定边的面前,飞快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叙述了一遍。
在听到那个宗师出现的时候,父子俩也是勃然色变。
难怪!
难怪能够当着老杨的面将赵昊劫走!
能将老杨玩弄于股掌之间,也的确是宗师的实力。
可这宗师,为什么一点气息都没有外泄?
这手段,实在太诡异了!
他们原以为,只要赵昊不出京都,有老杨贴身保护,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可能对赵昊造成威胁,但现在……
一个手段诡异的宗师,两个一品,二品三品高手十几人,所有人都配备了蛙衣。
真是好大的手笔!
“宗师!?哪条阴沟里冒出来的狗东西!”
赵无敌睚眦欲裂,自从赵昊六岁丹田被废之后,他就恨不得把这个儿子宠上天。
目之所及,任何可能对赵昊有威胁的人或者物,都会第一时间被他解决。
十几年来,他不想让自己儿子受到一丝一毫伤害。
甚至因此打了几个不该打的人,犯了很多不该犯的错。
直到老爷子让老杨当了赵昊的贴身保镖,他的被迫害妄想症才轻了很多。
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有一个宗师冲自己的儿子出手。
宗师?
赵无敌此刻丝毫没有实力差距的意识,他只想立刻把这个阴沟里的宗师揪出来碎尸万段。
情绪愤然,真气激荡,字字含怒。
“这些狗瘠薄玩意儿!老子看他们能藏到什么地方!”
赵无敌纵身一跃,当即准备跳湖搜查。
赵定边面色一变,赶忙出手拦截,却不曾想赵无敌周身真气雄浑,竟然有些拦截不住。
盛怒之下,他竟然隐隐有了突破宗师的征兆!
但赵定边显然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强运真气将赵无敌压了下来。
赵无敌大怒:“爹!放开我!”
赵定边面色阴沉,出声训斥道:“他们既已沉河,就必然有脱身之法,你能找到什么?把时间浪费到这无用功上,跟害昊儿有什么区别!”
“可!可……”
赵无敌又急又怒,却也清楚老爷子说的没错。
气急之下,连着对内河轰了好几拳,每一拳都激起了近十丈的怒涛。
几声巨响,整个京都都为之震颤,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惊疑不定地望着天香阁的方向。
普通人皆为之心悸,而一些修为高深的人更是面色凝重,这几拳的威势,已经远远超出寻常一品高手,京都之中何时出现了此等强者,又为何深夜发怒?
“爹!怎么办啊!”
赵无敌声音愤怒中带着一丝颓然,他擅长打仗,但不擅长找人。
如今自己的儿子被人劫掠走了,他却无能为力。
这个身高八九尺的魁梧汉子,竟然急得直抹眼泪。
正在这时,一队骑兵和一队身穿飞鱼服的侍卫分别从南北两个方向汇聚而来。
行至三丈外,为首的两个统领当即下马,半跪在赵定边面前。
“参见镇国公!吾乃京都府兵统领,特来营救少公子,谨遵镇国公调遣!”
“参见镇国公!吾乃飞鱼卫镇抚使,特来营救少公子,谨遵镇国公调遣!”
赵定边尚能保持从容,但脸色无比阴沉,声音中的怒意也丝毫不假掩饰:“诸位同僚,此等歹人于我荒国京都之中行凶,于家老夫独孙被劫,心中忧虑;于国本公守京失利,愧对皇恩!
还请诸位勠力同心,府兵封城,封锁出入京都大小道路河流!
飞鱼卫彻查白马会馆,并调查歹人踪迹!我赵定边在此谢过!”
“谨遵镇国公令!”
众人虽然都不归赵定边管辖,但二者成立之初,皇帝也留下密令,当皇亲与镇国府众人遭遇不测,可临时听从镇国公命令。
如今,被掳的人是赵定边独孙,同时也是皇帝无比宠爱的赵昊,当然符合事急从权的条件。
两队人马飞速散开。
赵无敌也忍不住了:“老子也去白马会馆,砍了这些异国狗!”
作为神武大将军,他自然是听到了一些风声的,本来只以为是一些小毛贼的小打小闹,光是飞鱼卫就够这些人喝一壶,却没想到闹到这种地步……
他不擅长找人。
所以只能去砍人了,不管是不是这些人所为,总会有一颗脑袋在掉落之前说出赵昊的所在。
赵定边下意识想要拦住他,却被老杨按住了手。
他眼神变了变,便没有出言制止,目送赵无敌跟着飞鱼卫赶往了白马会馆的方向,这才看向一旁的武将后人:“跟着你们赵伯伯,拦着他……三品以下的不要杀!”
众人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好!”
说罢,就匆匆跟了上去。
这一次出动了这么多高手,必定不是荒国本土的势力,这些异国人本来就不怎么干净,就算杀完泄愤也未尝不可。
但现在荒国刚刚经历大战,真要同时惹怒四国,未必会好过。
不过……发生此等大事,杀你们几个高手,你们没意见吧!
等人走了之后,老杨神情惨然:“老太爷,我……对不起主母!”
愧疚之色,已然溢于言表。
赵定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此事也非你我能左右,此宗师手段诡异,千日做贼易,千日防贼难!这些人别有所图,昊儿虽被劫走,但短时间内性命无虞,你随我下湖寻找踪迹,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说着,便拉着老杨的手腕,准备跳湖。
但老杨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前跪了几步,将布条塞到了赵定边的手里面。
他微低着头:“刚才少爷也在,我怕以他的脾气看到会……”
赵定边低头看去,发现手里多出了一张布条。
他连忙展开布条,看到上面内容的一瞬,霎时间五内俱焚。
交出西陇关布防图?
这跟叛国有什么区别?
其心可诛!
其心可诛啊!
赵定边即便再处变不惊,现在也不免有些烦躁,近些天的信息不断在他脑海中交织,却让他越来越感觉不妙。
不管这些人来头如何,都已经提前几天被飞鱼卫掌握了些许踪迹。
荒国只有自己一个宗师,却能在面对五国时屹立不倒,这其中少不了军情处和飞鱼卫强大的情报能力。
冯千钧只是初入军情处几年,就能从车辙痕迹推算出有辎重入城。
那飞鱼卫的顶尖高手呢?
即便蛙衣有隐匿气息的功效,但这些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穿着蛙衣。
以飞鱼卫搜集信息的能力,怕是不难猜到这些人的动机。
高手众多,动机危险。
在飞鱼卫中,必定会成为最顶级的关注对象。
可这次,一直到自己的孙子被劫,飞鱼卫都没有发出丝毫预警!
自从那个人消失以后,飞鱼卫就直接归皇帝管辖。
这究竟是皇帝的意思,还是那个人又回来了?
她……还活着?
而且还突破了宗师?
过往的一幕幕不停在脑海中浮现,赵定边心潮越来越汹涌,胸口之中怒涛汹涌。
这!
便是皇家么?
布防图,势必不能交出去。
若是不交,赵昊小命难保。
若是交,便是镇国府举家叛国。
甚至连拖都不能拖,哪怕多拖一刻,都是对国不忠。
这到底是敌人太过毒辣!
还是姓姜的心太狠?
老杨察觉到赵定边情绪不对,忍不住问道:“老太爷……”
赵定边手握布条,整个人犹如一尊石雕僵在原地,但微微颤抖的脸颊,让他心中的愤怒暴露无遗。
“真是……好狠的心啊!”
独孙丢了,他就不心痛么?
他比谁都要心痛。
但他仍然要保持镇定,因为身旁还有一个更冲动易怒的儿子,若是他都头脑发昏,做不出正确的选择,恐怕不止赵昊要出事情,整个镇国府乃至整个荒国都要面对一场大劫难。
可现在,他也压抑不住心中怒火了。
“镇国卫何在!”
一声怒吼,十余道身影当即从四面八方出来,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这些人都是赵定边的亲卫,个个都是二品以上的高手,都是战场上随他冲锋陷阵的存在,后来皇帝封这些人为镇国卫,享朝廷之俸禄,无论战争与否只对镇国公的安全负责。
赵定边沉声道:“启动气机封锁大阵,任何可疑之人,不论身份,皆缉拿审讯!”
“是!”
众人四散而开。
赵定边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气机封锁大阵消耗极大,覆盖范围之内,能感应一切可疑的气机。
尤其是那种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或者身受重伤的人,十分难控制自己的气机。
只不过,这大阵有两个缺点。
第一是消耗极其昂贵,每次开启都要消耗一颗灵石,要知道整个荒国的灵石加起来都未必超过十块。
第二是覆盖范围不大,在灵石消耗殆尽之前,都未必能将京都方圆三十里搜查一遍。
第三就是误伤率实在太高,大阵一启用,势必会搅得京都混乱不堪。而那些人个个身覆蛙衣,反而难找。
所以这大阵很少启用,上次启用还是二十年前,那时赵定边在战场上重伤了一个魏国大宗师,那位宗师拼命遁逃十二时辰以后还是被大阵搜寻到,被赵定边当场格杀。
那个大宗师,便是一个月前被赵定边在战场上格杀的大将军的亲爹。
这次大阵再次启用,整个荒国恐怕都不能安生了,甚至还会给镇国府带来一些麻烦。
但赵定边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屈指入口,一阵嘹亮的哨声响彻夜空。
哨声刚落,东南方就响起一阵凄厉的马嘶声!
宗师级凶兽的威压,让整个京都都因此颤抖起来,气温甚至都似乎因它提升了一筹。
漆黑的夜空骤然一亮。
一道火光如逃窜的金乌一般,从镇国府的方向飞向天香阁。
“嘭!”
体重数吨的凶兽从高空砸下地面,霎时间地面震颤,狂暴灼热的气息散发开来,让暗中观望的京都百姓都连连避开眼神,丝毫不敢直面凶兽之威。
火麟马感受到了赵定边滔天的怒意,又是不安又是狂躁。
内河河畔,此刻对于它来说,凶险程度不亚于血肉横飞的战场。
赵定边斜睨了这头凶兽一眼,随即纵身一跃,便稳稳地坐在火麟马的背上!
老杨怔了一下:“老太爷……”
赵定边沉声道:“你回家!”
“我做什么?”
“准备好丧服,若天亮之前我没有带着昊儿回家,我们赵家上朝!辞官!”
说罢,双腿狠狠一夹,痛得火麟马仰天嘶鸣,当即高高跃起。
一人一马,两位宗师气息再没有任何保留,在京都的夜空悍然迸发。
顷刻间,地动山摇,整个皇城都为此震颤。
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瑟缩在床脚瑟瑟发抖。
火麟马身上光芒大盛,照得京都白夜如昼!
“驾!”
赵定边又是用力一夹,火麟马口鼻之中顿时喷出点点滴滴鲜血,身上光芒更盛。
一人一骑从空中坠入河面,犹如金乌入海。
巨浪滔天,白汽蒸腾,周遭一里瞬间被湿热的浓雾笼罩,本来还稍显清凉的中秋之夜,一转眼犹如烈阳之下的沼泽那般令人窒息。
内河之水不断蒸腾,白雾也飞快蔓延,不多时便笼罩了整个京都。
白雾所在之处,众人无不呼吸困难,不知是因为这湿热的雾气,还是两大宗师境强者散发的威压。
此刻的京都,再无一人能够入眠,一个个都惊恐地望着天香阁的方向。
“两宗师如此暴怒,莫非有强敌入京?”
“如此威压,难怪镇国公被奉为六国第一战神!”
“究竟何事,惹得镇国公如此震怒!”
“这中秋刚过,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他们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很清楚,一定发生了大事!
足以让整个荒国震动的大事!
……
乾清宫。
姜峥也是蓦得惊醒,惊骇万分地望着西面:“大伴儿!大伴儿!发生什么事了?”
曹公公连忙踩着小碎步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皇上!皇上!出大事了!”
看他这副模样,姜峥又急又怒:“有话快说!”
曹公公只觉得一阵一阵心悸,每次都让他几乎有晕厥的冲动,他喉头微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干渴得疼痛不已:
“皇上!内河之上,赵昊被人掳掠!”
“什么!”
姜峥勃然色变,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赵定边如此暴怒。
曹公公神情苦涩:“出手的有一名宗师,两名一品,二品三品的高手十余人。现在赵昊不知所踪,京都府兵、飞鱼卫和镇国卫皆已出动。赵无敌冲入白马会馆,三品以上高手尽被屠戮,四国行商被尽数拘役刑审。
气机封锁大阵也已激活,须臾之间镇国卫便缉拿数名高手,京都现在很不太平。”
“还管什么太平不太平!”
姜峥也要急疯了:“他们要做什么,就任他们做!传我的令,南衙禁军、北衙禁军以及大内侍卫全部出动,全力协助镇国公寻找赵昊。”
赵昊都丢了!
还管京都太平不太平?
曹公公面色一变:“皇上!禁军和大内侍卫都派出去了,您……”
姜峥大怒:“让你传令你就传令,朕的命令也能容你质疑?”
“是!”
曹公公连忙低头,飞快离开乾清宫,不一会儿南北两衙禁军以及大内侍卫便倾巢而出。
偌大的宫殿显得格外凄凉,姜峥看着殿外漫天的雾气,已然察觉到自己老伙计那滔天的怒火。
他在殿内来回踱步,显然已经是心急如焚。
为何?
为何赵昊会被忽然劫掠?
那些高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位宗师又是何方神圣?
宗师!?
姜峥猛然一怔,当即低喝一声:“皇姐?”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身影缓缓在殿内出现。
姜淮问道:“何事?”
姜峥张了张嘴,他本来想问那个出手的人是不是姜淮,但张了张嘴还是没有问出来,转而问道:“你怎么看?”
姜淮沉默了一会儿,沉声说道:“赵定边气息雄浑圆融,气势已攀至绝巅,六国之中恐无人能及,寻常宗师难在他手下走过十招!”
姜峥神情微动:“还有么?”
姜淮疑惑道:“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怀疑是我劫走了赵昊,这么做除了激怒赵定边,还有什么作用?”
姜峥盯着她看了很久,最终还是勉强扯出一丝微笑:“皇姐误会了,我只是想问,你可曾发现这些人的来路?”
他很确定姜淮想要找个由头灭掉镇国府一脉,但绝对不是这么蠢的方法。
即便皇家手中握有击杀赵定边的方法,可一旦使用,荒国都会因此陷入短暂的虚弱期。
这虚弱期只是其次,主要还是没有由头诛灭功臣,军心动荡才是皇家最不愿看到的。
即便姜淮再忌惮镇国府一脉,也不可能没有由来地单把赵昊掳走。
姜淮眉宇间闪过一丝狞色:“这些人手段颇为神秘,没想到竟然如此猖狂,此事你且放心,我必不会轻饶他们,三日之内必尽数捉拿!”
做完保证以后,她的身影便再次消失在了乾清宫中。
姜峥则是皱眉沉思,心中有些疑惑,为什么赵定边如此怒意滔天。
这漫天的白雾,非寻人之必需,倒像是在泄愤和……示威?
他摇了摇头,连忙唤来了一个小太监:“你去钟粹宫,吩咐下去,只要安阳公主问起,就说镇国公正与齐国一位宗师切磋武道,让她不必忧心!”
“是!”
那小太监连连点头,便飞快前往了钟粹宫。
姜峥在大殿中徘徊了好久,心中却愈发不安。
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在仅剩侍卫的保护下,匆匆出了皇宫。
……
京都内河,白雾蒸腾。
赵定边骑着火麟马,一人一骑静静伫立在干涸的河床上。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那个洞口,脸上怒意更甚。
原来是在内河和外河之间打通了暗渠!
任这些人手段再高超,行动再隐秘,再怎么让普通人无从察觉。
但这么大的动作,瞒得过飞鱼卫么?
真是做得漂亮!
周身真气狂涌,汇聚在手中长戟之上,愤然一刺,便有金光乍现,以怒龙之势轰入暗渠之中。
须臾之间,地动山摇,暗渠所在之地,土地皆是崩塌,内河与外河,瞬间贯通,外河之水奔腾涌入,重新灌入了干涸的内河。
沿路房屋破碎,不少都是皇家房产,好在百姓都已撤离,不然不知道又多少人会重伤甚至殒命。
这一戟的威势顿时吸引了无数人,镇国卫与飞鱼卫蜂拥而至,看到这满目疮痍,顿时就明白了赵定边的意思。
“沿外河寻找!”
“贼人定离外河不远!”
一众人有了追查的方向,立刻向外河涌去。
赵定边深吸了一口气,双腿一夹马腹,当即腾空而起,飞快朝外河赶去。
……
不知是上游还是下游。
也不知是城内还是城外。
一处阴暗的密室之中,赵昊一阵剧烈地咳嗽,终于把肺里的水吐干净了。
他扫视了一眼,只见周围满是泥泞,是一间逼仄到不能再逼仄的密室。
洛水在旁边躺着,星子光芒微弱,气息全无。
胸腹塌陷,丹田怕是已经受了重创,内脏状况恐怕也不容乐观,尽管还活着,恐怕也已经离死不远了。
而他对面,蹲着四个蛙人,皮肤被蛙衣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为首的那个人去掉了脸上的部分,戴着青紫色的面具。
面具男开口讥讽道:“不愧是荒国第一纨绔,真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废……”
“闭嘴!”
赵昊直接打断他,指着洛水道:“你们把她救活,不然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你还敢跟我谈条件?”
面具男都要气笑了,当即探向赵昊左腹,随着“咯嘣”一声轻响,后者便断掉了一根肋骨。
赵昊顿时色变,一张俊脸变得苍白,身体因为疼痛剧烈地颤抖,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上冒出,但就是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面具男讥嘲道:“怎么?继续谈条件啊!”
赵昊身体颤抖,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狰狞的笑容:“你是有多心虚,才会以肋骨要挟,你要真想耍横,就捏碎我的颅骨!你敢杀我么?”
面具男沉默,他的确不敢杀赵昊。
一个活人,或许能够要挟镇国公交出布防图。
但一个死人,绝对不可能。
他知道赵定边在乎赵昊,但这个镇国公杀伐一世,绝对不是一个能被死人要挟的蠢人。
而此次行动,他们也花天价购买了一枚命牌,浸润活人血便能发光,人未亡则光芒不止。
听闻镇国府血脉特殊,赵定边肯定能认出这是赵昊的血。
他们得确保赵定边确保赵昊活着。
不然,镇国公手段通天,真要拼了老命追杀刺客,别说布防图得不到,就连活着离开都会是一种奢望。
绑架一个人,真累啊!
但面对赵昊的嘲笑,面具男却怎么都不愿服软:“你以为你有自杀的能力么?”
赵昊冷冷一笑:“我是镇国公的独孙,谁都知道绑了我,就能换很多禁忌的东西!你该不会真以为,我爷爷没有教过我自绝心脉的手段吧?”
面具男:“……”
赵昊神情阴冷,指着洛水说:“现在!救活她!她只要一死,我立刻自杀,到时候大家一起玩完!当然,你也可以继续威胁我,我还有二十三根肋骨,随你高兴!”
面具男:“……”
良久良久,他冲手下挥了挥手:“救她!”
几个蛙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只好将洛水扶起,朝她嘴里塞了一颗丹药以后,便输入真气修补起了她的经脉。
见到这个场景,又看了看洛水逐渐明亮的文星,赵昊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洛水是他的贴身侍女,但实际上别说没贴过身,就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勇,宁愿死都不愿意抛下自己,即便知道她的死可能没有任何意义。
面具男阴冷一笑:“放心!只是丹田毁了,内脏没有大问题,短时间内死不了!”
赵昊点头:“哦……啊!焯焯焯焯焯焯焯焯!疼!”
又是一颗颗冷汗冒出,赵昊只觉左腹剧痛,又是一根肋骨被捏断。
他迷了:“焯你娘的,怎么还捏?”
面具男呵呵一笑:“刚才你说的,只要你不死一切好说,既然这样为何不折磨你一下?”
赵昊:“???”
“咯嘣!”
“焯!”
“咯嘣!”
“焯你娘的!疼啊!”
“咯嘣!”
“……”
连续捏断了十根肋骨,面具男好像解气了,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
赵昊此刻已经接近晕厥的状态,他脸色苍白,浑身都已经脱力,不自觉地浑身颤抖,但还是倔强地从喉咙里倔强地挤出了四个字:“焯你娘的……”
面具男:“……”
他很想再捏断一根肋骨,但想了想,对于这种没皮没脸的人来说,除了把他杀了,不然嘴上肯定不会服软,于是干脆放弃了继续折磨。
良久,密室里面多出了一个呼吸声。
虽然洛水依旧没有苏醒,但代表她的星子已经恢复到接近原来的亮度。
赵昊缓缓吐出一口气,等痛楚不是那么剧烈了,便看向面具男:“你好像跟我有什么大仇!”
面具男沉默,没有说话。
“我听你的声音还算年轻,你多大了,还是处男么?”
“……”
“你哪里的人,是魏国的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中有一个三品就是魏国驻荒的武力担当吧,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
“让我猜猜你们啥目的,你们该不会是想用我的命,逼着镇国府叛变吧?这怕是不行,小老头倔得很!”
面具男终于忍不住了:“你很聒噪!你要明白,你处境很危险!”
赵昊笑了:“处境危险就不说话,岂不显得我很弱?老子当年醉梦乡同时大战七个花魁都没说过求饶的话,你们才四个人,也配让我闭嘴?”
面具男:“???”
“咯嘣!”
“焯你娘的!”
赵昊终于蔫下去不说话了。
他心中微沉,这些人明显是在等待着什么,恐怕已经跟老爷子联系上了,所以才丝毫没有跟自己沟通的兴趣。
这些狗东西!
哪怕打我骂我也别冷战啊!
难道不知道冷战才是最伤感情的么?
这尼玛……找不到切入点,我还怎么嘴炮自救?
就是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老爷子又会不会答应。
反正这次大费周章,想要的东西肯定不一般,恐怕有些难搞。
……
京都城外。
外河下游。
赵定边坐在潮湿的河岸上久久不动,宛如风吹雨打很多年的石雕。
一夜过后,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白发变得凌乱不堪。
他的身姿依旧雄壮,却已经不如昨日那般挺拔,看上去微微有些佝偻。
他低下头,看向手心里那枚淡红色的玉牌。
这是命牌!
代表着他独孙的命!
这是老赵家单传的血脉,也是……那个女人唯一的孙子。
赵定边忽然有种掩面大哭的冲动,当初夫妻决裂的话语重新在耳边回响。
那时的他,觉得她太小心眼。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所谓气话,却如同预言一般精准。
第一条已经实现了,后面的还会远么?
他不知道皇家有没有问题,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姜峥的授意。
但飞鱼卫,一定有问题!
他整了整衣襟,西陇关布防图就绘在他贴身的袍子上。
如果交出去,镇国府便是举家叛国。
后果很严重,但他不怕,只要能接回赵昊,他就算拼死,也会把儿子儿媳和孙子送到安全的地方。
可,这西陇关布防图一交出去,荒国多年的努力就会岌岌可危。
荒国付出了几代人的鲜血和汗水,才将这片土地从异族手中夺回来,大汉遗民才从异族眼中的孱弱贱种,变成了这土地的真正统治者,挺胸抬头活着。
一旦大军压境,关破国亡。
即便异族没有卷土重来,荒国的百姓也会被中原五国当成蛮夷,甚至当成异族轻贱。
如此,赵定边何忍?
他曾被当成猪狗畜生对待过,又怎么忍心自己的同胞也受这样的待遇?
赵定边紧紧地握着命牌,心中愤怒已经无以言表。
天即将白,秋意萧瑟。
一夜过去了,飞鱼卫和镇国卫没有任何收获。
那一群人就如同消失了一般!
昨日蒸腾起来的白雾,遇上深秋的冷气,化作秋雨落下。
雨势越来越大,浇得赵定边浑身冰凉。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车的声音。
八驾马车,皇室的待遇。
赵定边站起身,转头望去,皇帝的专属车辇已经行至岸边。
“停!”
马车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门帘掀起,姜峥匆忙出来,接过曹公公手中的伞,便不顾泥泞飞快走到赵定边的面前。
“定边,如何了?”
他把另一把伞递给了赵定边,后者却全然没有接的意思。
姜峥神色急切:“天凉!”
“凉么?还不够。”
赵定边摇了摇头,依然没有接伞。
年轻时意气风发的两兄弟,此刻静静对视。
一个在伞下,衣着华贵,一丝不苟。
一个在雨里,衣衫凌乱,失魂落魄。
姜峥沉默片刻,干脆将自己的雨伞也抛到一边,语气沉重地问道:“有昊儿的消息了么?”
赵定边摇头:“没有!”
姜峥赶忙说道:“我已经派出了禁军和大内侍卫,你不要急,一定能找到!”
赵定边静静地看着他,将命牌摊在他的面前:“掳掠昊儿的人,给了我这个!”
“我知道!”
姜峥有些不敢直视那枚玉佩,就在刚才不久,一个飞鱼卫的人向他禀报,有一个樵夫交给赵定边了一枚命牌。
经过严刑拷打,发现樵夫只是收钱办事的中间人,关于交予他命牌人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无从查证,只提到了“西”和“图”两个字。
赵定边又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盒子。
看到盒子的瞬间,姜峥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这盒子是远古宗门遗留下来的产物,名曰帝江鸿匣,分为子匣与母匣两部分,子匣遇火即焚,焚烧之后里面的物品会立刻跑到母匣里面。
传言魏国国都就有一尊帝江母匣,建国之初,靠着帝江鸿匣打赢了好几次国运之战,所以才能稳稳立足中原。
姜峥见过帝江子匣,顿时就明白了这些人的意思。
将布防图放在子匣里面烧了,不然赵昊小命不保。
而赵定边将帝江子匣给自己看,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他张了张嘴:“定边……”
赵定边挥手打断:“皇上!天亮了,该上朝了!”
说罢,将子匣丢在地上,直接纵身上马,轻轻一夹马腹,便朝城门方向奔去。
姜峥站立雨中,久久不语。
不管昨夜出手的宗师是不是姜淮,赵定边这一走,恐怕都难再次坐回自己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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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发吧!
上一章删得差不多了,只有六千字。
我可不忍心我的读者吃不饱。
现在真是一点存稿都没了,嘤嘤嘤~~~~~
一章,一万字!
打完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