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流浪儿打倒在地的丹尼尔痛呼了半晌,但是鼻尖传来的蒸土豆的香气却让他连忙睁开了眼睛。
在丹尼尔的眼前,是一只抓着蒸土豆的小手,小手的主人用怯生生的语气说道:
“这……这个……给你吃。”
丹尼尔顺着声音望去,才发现那是一个提着篮子的小女孩,女孩非常的瘦弱,头发宛如枯草一般,一副营养不良的枯槁模样。
丹尼尔饿得太狠了,他身上又痛又饿,当看到有人给自己吃的之后,立即抢过土豆大口的吞咽起来。
因为没有咀嚼,丹尼尔被土豆噎得直捶胸口。
女孩默默地将一个装着半瓶水的旧玻璃瓶放到丹尼尔身旁,便转身走了。
丹尼尔拿起水瓶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后,才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女孩的背影。
画面到了这里陡然破碎,紧接着陈市隐继续往前走去,新的画面再次出现。
丹尼尔用瘦得像猴子一样的身体,扒在山崖旁边,伸手去够长在山崖上的一朵花。
那花漂亮极了,有着白色的花瓣,花蕊是散发着淡淡荧光的暖黄色调。
在反复够了几次之后,丹尼尔不断地将身体越来越多的部分探出山崖,终于在尝试几次之后他成功够到了那朵花。
丹尼尔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另一只抓着石块用来吊住自己的手却是一滑,整个身体向着山崖下方栽倒下去。
好在这山崖的边上长着茂密的杂草和一些矮树,再加上丹尼尔身体瘦弱非常轻,倒是靠抓住那些矮树和杂草吊在了那里。
丹尼尔将摘下来的花含在嘴里,双手并用的依靠瘦小的优势爬了上去,最终他将那朵花插在了装着河水的旧玻璃瓶里。
丹尼尔望着这美丽的花朵,丑陋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将插着花的水瓶抱在了怀里,返回了那天遇到女孩的菜市场里。
女孩站在菜市场的街边,她的手里挎着一个装着蒸土豆的竹篮,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女孩很胆小,也很害羞,她不敢像其他卖菜的人那样大声吆喝。
丹尼尔躲在街角,只探出一个脑袋看着女孩,他一会想要出去又一会躲了回去,仿佛在犹豫要怎么跟女孩说话。
终于,犹豫再三之后,丹尼尔将插着花的玻璃瓶背在身后,硬着头皮地走到女孩跟前。
丹尼尔不敢看女孩的脸,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没穿鞋子的脚趾,手却生硬举着那朵花送到了女孩面前结结巴巴道:
“送……送……送给你……”
感受到花被接了过去,一团温热的东西放在了自己的手上。
丹尼尔斜着眼睛偷瞄过去,才发现自己的手上被放上了三四个大大的蒸土豆。
女孩笑了,她笑起来的样子温暖极了。
“这是你的土豆,你付的钱我已经收到了。”女孩看着在微风下微微摆动的花朵说道。
丹尼尔人生当中第一次感受到内心有一阵暖流经过,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也许那是幸福。
那天,丹尼尔吃光了女孩送给他的土豆,他则替女孩吆喝叫卖着剩下的部分。
也许是因为丹尼尔的样貌太过丑陋的原因,那天一整天都没卖出去几个。
“我……我明天还可以来找你吗?”丹尼尔犹犹豫豫地问道。
“可以啊。”女孩微笑着。
画面再次在陈市隐面前熄灭,陈市隐向前走去,新的画面出现。
画面当中,幽蓝色的天空和毫无人迹的菜市场显现出此刻是凌晨的时间,根据天色来看,应该是凌晨四点左右。
菜市场里空空荡荡的,丹尼尔缩着身子蹲在女孩经常卖土豆的那个地方。
他的身体在不停打颤,上下排的牙齿不断碰撞发出咯咯的声音。
偶尔,会从远处传来几声空灵的犬吠,昭示着整个城市都将在晨曦当中苏醒。
当第一缕阳光给远山涂上金色的描边,丹尼尔的内心便开始激动起来。
女孩通常在六点就会来这里,而丹尼尔仅仅是在四点想象六点女孩到来时的情景,内心都有一种道不明的开心。
时间渐渐流逝,菜市场摊位的摊主们渐渐都已到来,早起购买新鲜蔬菜的妇女们提着篮子来到菜市场。
人声渐渐充斥在菜市场当中,这里恢复了平时的热闹。
六点到了,女孩没有来。
八点到了,女孩没有来。
十二点、下午两点、下午四点、太阳西斜……
夕阳打在丹尼尔的脸上,菜市场的摊主们渐渐开始散去,女孩都没有来……
丹尼尔突然狂奔着离开了那里,他向着女孩的住所跑去。
他知道女孩住哪,他曾在午夜时分凝望过女孩的窗户,只要女孩窗户里的灯光熄灭,他就会离开。
他像是一个默默无语的守望者,虽然他丑陋、瘦弱、贫穷……
当他再次来到那窗户下时,女孩的窗前围满了人,所有人都在不断议论着什么。
丹尼尔挤进人群,当他看到那被众人围起来的东西时,他无力地跪倒下去。
他感到自己的心被人狠狠地捏碎了,他痛得连泪水都流不出来。
因为被众人围起来的,是女孩已经冷透的尸体,女孩的身上伤痕累累,额头满是血迹,在她的头皮上还扎着啤酒瓶的碎屑。
而女孩的手上,还紧紧地握着那朵已经凋谢的花……
“真可怜啊,居然被自己的父亲活生生打死。”
“听说是因为她这两次卖土豆的钱和土豆的数量对不上,她那个赌鬼父亲发酒疯就给她打死了。”
“可怜的孩子,每天清晨六点就要去卖蒸土豆,赚回来的钱转眼就给父亲赌博输光了。”
“你瞧瞧她瘦成什么样子了呦!”
听到周围人的话,丹尼尔瞪大了眼睛。
“是……是我……是我害死了你……”
“我不该吃你的土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丹尼尔用头向着地上磕去,他的额头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双眼。
“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世上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也要被这样对待!”
“神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如果我真的做错了什么,你们来拿走我的命就好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如果连她都不能得到幸福,那我就要这个世上的所有人都比她还不幸!”
“只要这样……只要这样,她就也能算幸福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