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陆芊芊早早来到教室，她扭头看向右侧。
“宋聿。”
少年抬眼，眼底有些疑惑：“嗯？”
“你今天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去喂猫。”
她问的是有没有时间，而不是会不会去——似乎笃定他还会再来一次。
见人还没回答，陆芊芊摆摆手：“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那天我看猫猫好像很亲近你，就想着我们要不要今天再去看看它。”
宋聿放下手中的笔，温朗一笑：“好啊。”
陆芊芊点头示意，努力克制住如小鹿乱撞的心脏。
这个人很奇怪，在她遇到宋聿的印象中，他好像无论看谁都有一种深情的感觉。
*......*
下午时分，两人如约来到东侧围墙下。
“跟我来吧。”
陆芊芊像是十分熟练，她走到拐弯处的一条小巷中，而少年则是在后面跟着。
破旧的棚子下面放置着一个薄木板制成的小屋。
细看里面还铺了一层毛茸茸的毯子，只是多了几道抓痕，不过依旧看得出放它的人很用心。
“喵~”
小屋里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水晶球似的大眼睛有些惶恐加疑惑，其中一个爪子小心翼翼半伸出来。似乎在犹豫。
连续“喵”了几声，也不见它要出来的意思。陆芊芊扭头，眨眨眼睛，求助似地望向身后的少年。
宋聿单膝着地，把猫粮放在宽大的手心中，然后递到橘猫的嘴边。
小猫看见宋聿，整个身体都爬出小屋，步伐轻盈地走来。它先是谨慎地伸出舌头舔舐了下少年掌心上的猫粮，然后确认没有危险以后，半眯着眼睛，放心大胆地吃起来。
“坏猫猫，我喊你你就不出来是吧？”陆芊芊嘟囔着嘴，假意责怪道。
橘猫好像也认出了陆芊芊，讨好似地在她腿边蹭了蹭。
“好吧，看在你还记得我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女孩眉眼弯弯，似乎很轻易就被哄好了。
宋聿轻笑出声，散发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缱绻。
怎么办？
他的芊芊好可爱，好善良。
他好像，更喜欢她了。
......
不知过去多久，傍晚的天空变得没有那么蔚蓝，反而有些暗沉。
小猫吃饱喝足后，一溜烟儿挤到温暖的小窝里面。
“我们走吧！”
陆芊芊满意地站起来，笑着转头看向宋聿：“对了，你家在哪里？”
对方说出公寓的名称。
陆芊芊又惊又喜：“这么巧？咱俩顺路啊，我也是这个公寓的！”
“你是坐公交回去吗？”
听到这里，宋聿动了动唇，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女孩眨动澄澈的眼睛，里面充满疑云，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复。
片刻后，他轻轻一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现在正值下班下学高峰期，乘坐公交车的人很多。一开始宋聿和陆芊芊还能自然站着，直到后面几站一批一批的乘客争先恐后地涌上——
“哎哟今天怎么这么挤？？”
“让一让！”
“我这边也挤得要死，怎么让啊？”
......
人群嚷嚷声愈发吵闹，车上的空间也愈发狭窄，两人直接面对面被挤到了角落。
宋聿个子高，他抓住公交车的吊环，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显得很突兀。
对面的陆芊芊身材本就纤瘦，很轻易被人挤到。可她还是咬着牙死死抵住，没有往少年那边贴去...两人站得极为相近，中间还是有一点小缝隙。
“抱歉啦~小哥哥~”
耳边传来一个嗲嗲的女生声音，她‘不小心’和宋聿抓到了同一个扶手，滚烫的手触碰到少年冰凉的指尖，然后迅速收回去。
那一瞬间，宋聿抓吊环的手忽地收紧，骨节分明的手背鼓起青筋，不适感爬满全身。
好恶心。
顺着声音，他偏头扫了一眼。
一头绿发的少女嚼着泡泡糖，唇珠上还打了个唇钉，她冲对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看到少年正脸的一瞬间，她心想果然赌对了，一看这背影就知道这人绝对是个帅哥！
意料之外的是，她没能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帅。
更加意料之外的是，他的脸明明那么赏心悦目，可当她回想起刚刚对方看自己的眼神...
后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她从来没有被这种眼神扫过，就像是在看...
垃、圾
绿发女生收起视线，尴尬地僵在原地。对方迟迟没有任何回应，似乎浑身都透露出对自己难以掩饰的厌恶。
这时，公交即将到达下一站，她死死咬着下唇，越想越不明白。
这种穿校服的好学生，不应该是回眸一笑，青涩地说“没关系~”嘛？
而且，她今天明明化妆了啊？！
车门打开，绿发女生整个人又怒又羞。下去途中，她不耐烦地推开人群，冲了出去。
这一推，陆芊芊一个没站稳，直直扑进了宋聿的怀里。
与公交车上又闷又热的氛围不同，少年身上有股淡淡的柑橘清香味，像是仲夏“呲”得打开一听冰镇的橘子味汽水，清爽舒适。
两人几乎是紧紧贴着，陆芊芊能够感受到少年结实胸膛处传来的心跳声。
温度径直上升，她低头强忍着心慌，似乎连呼吸都快忘了。
“嗯...抱歉。”毕竟是陆芊芊撞过来，她解释道：“刚刚有人不小心推了一下。”
“没关系。”头顶传来清润磁性的嗓音。
少女柔软的身体隔着单薄的校服贴过来，宋聿喉咙发干，心底忽得颤动一下。
他垂眸，能够清晰得看到怀里的女孩耳根红得滴血。
紧抓扶手的手又松了松，少年扭头别过视线，嘴边扬起一抹笑。
是坏笑。
*……*
下了公交车，外面清新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像是在给陆芊芊滚烫的脸颊降温。
她飞快地说了句“再见”，然后继续低着头，径直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脸红成这个鬼样子，怎么敢让他看见啊。
到了家门口，陆芊芊察觉到对方居然还在跟着自己。她开密码锁的手一顿，深吸一口气，确保脸没有那么发烫后转身开口：
“宋聿，谢谢你，但其实你不用送......”
“我...的...”
后面几个字越说越小声，陆芊芊这才发现对方、好像并不是要送她回家。
“滴——”
少年输入对面的密码锁，门开了。
“你说什么？”
他回头，好像很疑惑。
“你...住这里？？”陆芊芊指着对门，虽然宋聿跟她说了他也住这所公寓，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巧到住在自家对面...
“是啊。”宋聿点点头，又问了一遍：“刚刚你说的谢什么？”
沉默的空气弥漫着尴尬。
陆芊芊像半截木头似的戳在门口。
她要怎么说？难道说谢谢你一直送我送到家门口？可他是在回自己的家啊...
“那个——”陆芊芊笑容略显僵硬，“我说谢谢你和我一起去喂猫。”
话音刚落，女孩好不容易平复的脸颊又染上一层红晕。
“没事，我也很开心。”宋聿眉眼弯弯。其实他听清了女孩说的第一句。当然，他也不会承认是自己故意搬到这里的。
“明天见！”陆芊芊又挤出一个笑容，然后一溜烟儿回到自己家。
“明天见。”
宋聿含笑，轻轻挥了挥手。
直到走进房间，他才收起笑容，内心深处的反感之情渐渐表现出来。
洗手台处，宋聿拧开水龙头，用清水疯狂地一遍一遍冲洗自己的手——尤其是在公交车上被绿发女生碰过的地方。
这一路上，他都在忍。
公交车上的吵闹声，各种混合沉闷的味道，陌生人不经意擦过他的身边等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物再次浮现，仿佛千万条又黏又湿的虫子爬满他的全身。
少年撑着洗手台，他的袖口挽起，露出蓝紫色血管。指尖还在滴水，白皙的手被反复冲洗，指关节处已经通红破皮。
片刻，他捧起一鞠冷水泼在脸上，镜子里面那张隐约露出不悦的脸，现在仿佛平静不少。
因为他想到了陆芊芊。
宋聿从没有坐过公交，与别人的任何肢体接触对他来说跟受刑无异。
可今天陆芊芊扑到了自己的怀里。
那一瞬间，像是扼住心脏的手猛然张开掌心，被挤压的心房血液急速流动牵动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灼灼地蔓延至全身，仿佛要吞噬成灰烬。
这……真是太奇妙的感觉。
没有不适，没有厌恶，更没有排斥。
甚至想进一步，
过分的、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