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天一夜,我们回到了鞍马县。
这次回来,为了给家里人惊喜,我们“哥儿四个”想搞个突然袭击,所以谁也没有告诉家里人。
可是即使是这样,我下火车的时候,依然看到了于诺等在那里。
原因是她给我们连里打电话时,战友告诉她我回家探亲了。
她问了日期,狐狸本性又露了出来。
她笑着说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我想搞突然袭击,所以也就没拆穿,不当那个遭人烦的人。
于是自己算了算日子,然后看了看车次,挑了几趟最有可能的,剩下的事儿,就是开车到车站里死等。
反正她相信,凭对我的了解,我一定会穿着军装回来的,所以她压根儿就不怕人多出来的时候看不见我。
五彩斑斓的人群中,那一抹绿色,还是很好发现的。
她还是老样子,只是气质和气场又上了一个新档次,现在是县农委的办公室主任,属于县府办挂职下派,等五年期满,据说就能升任副镇长一级干部。
车还是那辆车,只是多了一些沧桑,满是划痕,应该是常年下乡导致的。
出来的时候,她站在那里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们四个探头探脑的出火车站,一声不吭,只是远远的笑脸相迎。
她想看看,我见到她时,是惊喜,还是惊讶,我会是什么表情?
她觉得,我应该会呆在当场。
那她的突然袭击就成功了。
当一阵风吹来,于诺一身长发飘起,再加上那个火红的像个辣椒一样的风衣,在整个火车站广场上,很是抢眼,回头率不是一般的高。
所以我们也第一时间看到了她。
大伙都愣住了,我还真的是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熊四海一个劲儿的在那儿嘲讽我,指着我鼻子说我是叛徒,其他两个也在帮腔,说这次偷袭家里的计划要落空了。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她能来接我。
大家起哄着让我们有一个拥抱,现在都是成年人了,不用害羞。
我不知所措,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还是于诺大方,落落的走过来,然后张开双臂,一个世纪拥抱,然后趁我不注意,又果断、热情、狠辣的“啵儿”了一下,我的脸上出了一道唇印。
没等反应过来,她再转到我身后,跳到了我的背上。
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绝对不拖泥带水,看的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经过特种训练的。
当时火车站出站的加送行的,再加上其他得有几百号人。
她这惊骇世俗的一跳,所有的目光瞬间全部都瞅向了我这里。
我成了焦点,就差访谈了。
她幸福的撒娇说:“终于等到你了,快背我上车”,口气不容质疑,明显是命令式。
那仨个货色开始起哄,然后争抢着拎我的东西,往车那边走
我涨红了脸,然后说“快下来,穿着军装呢,不好”
“怎么不好了,人民子弟兵就不兴背媳妇儿吗?”她歪的不得了,根本不讲道理。
“猪八戒才背呢”我焦急的让她快点下来
“呀!”她抱的更紧了,“你终于承认我是你媳妇儿了,不容易呀”
说完自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把头埋在我脖子上,轻喘着气说,你不背我就给你脖子上咬个牙印儿,看回家妈骂不骂你。
......
我好像失口中了圈套,心想大事不妙,待要改口已经来不及,那边三个着急回家的,已经大声的喊“陆朝天,快把司机背过来,着急回家呢,你们一会儿再亲热”
......
我背着于诺走到车站,几个人上了车,一路往回走。
于诺觉得我应该先到家跟爸妈打个招呼,所以先把我送了回去,她自己没跟着,非要帮我把其他战友都送到家为止。
因为她知道乡镇的车很少,如果她不送,他们要在这里再等上一夜才可以。
而且我觉得这丫头八成还是要收买人心,我一度怀疑我回来的行踪是他们几个人泄露的。
反正谁都不承认。
但我知道,他们三个已经彻底站到了于诺的一边,与其说我们是好战友,不如说人家是好盟友。
理由很简单,于诺现在是县里的大干部,还是农业口的,成天到各地方跟村里混,她每次下乡,只要路过,就一定会给他们仨的家里带上些东西。
而且村里也都知道,他们的家里认识县里农业口的干部,所以有什么事儿,都求着帮想办法,于诺也帮着办了不少实事儿。
就像农业、林业的专家、病虫特需的药这些,以及各种惠农政策,没少往村里倾斜。
因此,在所有人眼里,陆家这儿媳妇,非她莫属了。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看任何上门追求的公子哥儿们,从头到尾就是“本姑娘名花有主了, 不准任何人打主意”。
全县只要认识她,或者她们家的,哪个不知道,于主任、于大小姐将来一定是陆家的少奶奶。
非他不嫁。
我跟着也出了名,穿着军装,只要是到县里稍大一点的地方,一说是自己姓陆,人家就会说:“知道,知道,小于的男朋友嘛”,接着我只能涨红着脸,马上开溜,狼狈至极。
想不到我这个名振一时的刺头,现在成了赘婿。
我回到家的时候,我妈正在家里做菜,为了给她一个惊喜,我准备跳墙进去。
当年,我家是一个二层楼。
车库、厨房和我的房间以及客厅在一楼,二楼是他们老两口的卧室和另一间客房。
我在一楼,与其说是起到安心学习的作用,莫不如说还兼职着免费门卫的作用,所以在我家连狗都不用养,有我就可以了。
自从我走了以后,他俩有的时候就在一楼吃住。
那天我妈正在摘菜,可能是母子连心,忽然感觉心里一动,莫明的觉得哪里不对劲,然后对我爸说“老陆,是不是小天回来了”
我爸在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喝着茶,一边敷衍着说:“怎么可能,他在部队上呢,哪能回的来”
“可是我觉得他好像回来了”我妈不信,她分明是感觉到我的气场,和以往放学回来的时候那种感觉一样。
“你那是太想他了”我爸还没说完,就听我妈:“啊了”一声,猛一抬头发现我妈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窗外
他以为遭贼了呢,也迅速站了起来,这个老兵估计是做好了战斗准备。
结果扭头看到一个人正骑在墙上,慢慢的往院里顺自己行李呢。
我妈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定睛看了过来,惊喜的叫了出来:“小天,真是你啊。你个死孩子,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然后就风一样的冲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怎么不按门铃开门,还跳墙,狗才跳墙呢,什么时候能改改”
有门不走,跳墙是狗,她在那里乐的直叨叨
我爸瞅了瞅,也高兴的冲了出来,但马上又摆起了谱,大吼一声:“别管他,让他滚下来,穿个军装跳墙,像什么样子,部队就这么教你的?”
他又开始了革命主义的批评教育
我妈可不管他那个,直接把我拽进了屋,转着圈的反反复复的看,越看越高兴,一会摸摸脸,一会掐掐胳膊
然后就开始抹眼泪,我从小到大就没见她哭过,现在却哭的像个孩子,一边哭一边打我:“你个死孩子,回来咋不跟妈说一声,妈去接你呀”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嘛”我嘿嘿的一共哄着我妈,一边偷眼看着老陆同志,他在那里装着看报纸,有的时候也偷看着,然后撞一下眼,再收回去
见着我俩直转圈,老陆直接来了脾气:“哎呀,差不多得了,快做饭那,一看孩子就没吃饭”
“噢,对对对”我妈恍然大悟,她把眼泪抹了抹,又用手抹了抹围裙,就准备去厨房,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然后一个定身转体,斜眼看着老陆同志,说:“不对呀”
接着,她就暴怒了起来:“凭什么我做饭,我儿子回来了,我这个当妈的不得多说两句话吗?你怎么不做?你去做饭,痛快儿的,别长个嘴就知道吃”
她吼着我爸,我爸愣了一下,有点蒙圈,自己媳妇打过门儿就没发过什么火,今天这是咋了,儿子回来反天了?
但是他比较知趣,知道幼崽回来,母狮子还是别惹的好,要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灰溜溜的往厨房走
我妈把围裙解下来,往沙发上一丢,拉着我坐下,还在那反复仔细打量,好像没见过似的,开始不停的叨叨叨的无敌碎碎念
直到过了一会儿后,一个喏喏的声音,小心翼翼的说:“我说,要不咱们出去吃得了”
“为啥,凭啥”我妈又发飙,态度及其不好,她因为我当兵的事,已经忍我爸很久了
“因为我不会啊,我就会做个土豆丝,小天回来不得吃点好的啊,你看家里也没准备啥好菜”
老陆觉得特别无辜,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巧“夫”难为无米之炊
我妈直接白了她一眼,然后说:“也行,你请,成本从你私房钱里扣”
“啊?”我爸蒙了,他不服气的说:“不是你儿子啊”
“不是你儿子啊”,我妈直接来了一句狮子吼:“给你生,给你养,你要送当兵我也没说啥,现在儿子回来了,让你请吃个饭,还磨磨唧唧,你说你想咋地,不过就离婚”
......
说完马上就特别和蔼+慈祥的对我说:“天儿,没事儿,想吃啥你就说,你爸不请,妈有钱,吃啥都行,咱娘俩去”
......
我爸站在那里,跟不是这个家里人一样,地位从之前的将军,一下子变成了奴隶,只能无可奈何的说:“得得得,我请我请,想吃啥,你们点”
接着我妈开始起身,准备收拾东西,换衣服出门,然后到门口好像又想起了啥,转身说:“天儿,你把小诺也叫上”
“小诺???”我一脸惊讶“我走之前不是叫小于吗?”
“那多生份啊,小诺好,将来进门儿了,也不用改口了”我妈提起于诺脸上笑开了花儿
“不用了吧,她来不了”我说
“为啥?”我妈问
“她开车送他们三个回家了”我不经大脑的回答
“送他们回家?你是她送回来的?”我妈转身走了回来,打量着我
然后开始吼:“老陆,你看,小天啥好的都像不了你,坏的一学一个准儿,这不明摆着一个花喜鹊吗”
“妈,花喜鹊咋了”我好像大脑短路了,作死的问。
“花喜鹊,尾巴长,有了媳妇忘记娘啊”我妈翻了一白眼,狠狠的瞪着陆庭远同志
我爸一个激灵。
他一脸无辜,心里想:“更年期的女人真可怕,翻脸跟翻书”一样
接着我妈开始数落我,合着我回家给惊喜,然后先告诉自己媳妇儿,先和自己媳妇儿团聚,这是啥孩子呢?
我一顿解释她也不信,心情极为不悦
最后,还是决定先吃饭再说,开始准备换衣服
走到口门的时候,又感觉哪里不对,空气瞬间又凝结了,接着马上爆炸
“你说她送你三个战友吗”,我妈眉毛都竖了起来。
“对啊”我点点头,心里发毛。
“你个缺心眼儿的孩子,乡下的路和环境你不熟悉吗?她一个姑娘家开车送,回来是要开夜车的,到家得后半夜,一个人走你放心么?”
说完我觉得我妈彻底跟我翻脸了,刚刚我回来的那个喜欢劲儿已经过了
我爸在她背后,冲着我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然后吐了吐舌头
我发现这老头这两年多不见,也变皮了,难道也是因为更年期的原因?
我妈又开始数落我的各种没良心,这个没良心不出任何意外的是继承了老陆同志,老陆躺枪郁闷到了极点
最后,我们家的女皇下了一个懿旨——今天的饭谁也不许吃了,等小诺安全回来。
坐等!
说完,她自顾自的坐在沙发上,抄起电话,给于诺的“”的呼机上,打了一个传呼,告诉她:“慢点开车,全家等她回来吃饭”
......
我饿的前心贴后背,感觉就像后娘养的一样,也只能在那里硬等,想自己弄个煎蛋吃,都被吼住了
我妈的语气比连长好不到哪儿去:“你们部队不练潜伏训练吗?怎么这么一会儿就顶不住了,必须等小喏回来,才可以吃饭,听到没?给我坐好了,反思反思,哪里不对,下不为例”
她说的一气呵成,中间连个顿号都没有。
......
一直死守到半夜,我的那个天使大人终于一脸疲惫的回来了,进了门还是笑脸如花的跟我妈和我爸打着招呼
看起来像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了一会儿
他俩也是热情的不得了,好像我是一个空气一样。
我又被我妈训了一顿,数落我这个人就是靠不住,就应该陪她一起送战友,再一起回家。
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干这种不经大脑、没良心的事儿,敢把小诺一个人丢外面,自己回来,全家团结一致,坚决把我打出去。
我也是一肚子委屈,归心似箭,有错吗?
“有!”
老陆同志为了及时讨好自己媳妇儿和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果断的出卖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大义灭亲,而且义正言辞。
同时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就怕染上一点血。
“你俩可以先回家打个招呼再送,或者说提前打个电话,再或者是你陪她送完战友一起回来,我们依然热烈欢迎呀,哈哈哈”
他说的挺开心的样子。
“然后呢?”
我觉得我回家的热度应该至少7天,现在看一小时都没到就凉了,7小时没到就已经拔凉拔凉的了
我们四个人同时回的家,其他三个都是一家人团聚在炕上有说有笑,就我自己,回来被狂批了几个小时,直到于诺回来,才算是有了一点点笑脸
我妈还时不时的一边白眼看着我,一边拉着于诺的手在那里东家长、西家短的扯她的老婆婆尾巴禅。
这还不算,当我把东西放回自己卧室的时候,还发现我的卧室里挂了一张超级大的像片
是于诺的,虽然拍的极好看,我还是惊呆了。
我以为是她自作主张挂上去的,张嘴质问
结果,结果一个字没等说出来,我妈就一脸骄傲的对我说,照片是老娘选的,也是老娘亲自挂上去的,不诺同意的。
还问我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眼光。
我差点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