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儿？”
丁寻抬起头看向门口。
之间方华抱着一大叠书站在门外。
看见她，丁寻没来由地头疼。
但她毕竟是自己厂里的员工，丁寻平时对每一位员工都很和善。
哪怕再排斥这个方华来找，他也不会赶人离开。
“丁总，我来还这些杂志。”
方华用目光示意手中的书。
“你来还杂志？”
“是的，姚总出国前我向她借了这些杂志看，听说姚总已经回来了，可是我刚才去她办公室没有找着，所以……”
所以就还到丁寻这里。
乍听着似乎是这个逻辑。
但是丁寻内心总是不由自主地对方华产生一些抗拒。
他是个除了对瑶瑶之外，在其他任何女性面前都不善于言辞的人。
或者说不愿意和其他任何女性谈工作之外的话题。
“那你放下吧。”
他继续低下头摆弄着鼠标。
方华迈着轻缓的步子走进来，站在丁寻的办公桌前，双眼深深地看着丁寻。
见他迟迟没有再抬头。
她的眼里蒙上一层不争气的雾气。
“就放桌上，你可以走了。”
丁寻依旧没有抬头。
方华终于鼓起勇气，问道：“丁总，听说纺织厂需要中低层管理，我……我想报个名行吗？”
“你想去纺织厂？”
丁寻这才又抬起头来看着她。
要知道，很多女孩儿都是不愿意进纺织厂的。
不仅工作强度大，而且在女孩儿们眼中，纺织厂没有服装厂体面。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给定义的。
在不少打工的女孩儿心目中，如果在纺织厂和服装厂之间二选一，那她们绝对想都不想就会选服装厂。
实际上，服装厂赶货加班的时候劳动强度也不低。
而纺织厂没有赶货的时候，工作也挺轻松。
任何工种都没有绝对之说。
但是女孩们不这么认为，大概是觉得服装厂做的是成品服装，在她们看来是美的象征吧。
所以，当方华竟然主动请缨要去纺织厂的时候。
丁寻心里震惊不小。
“是，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丁总同意，我就到纺织厂去。”
“你不是喜欢学服装设计吗？”
问出这话，丁寻有瞬间的后悔。
自己已经处罚了她，把她调回了车间。
“我……我不想学了。”
方华的睫毛垂了下来，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一脸落寞的神情。
“你是想调回设计部？”
丁寻以为她还在对处罚她的事耿耿于怀，所以拿去纺织厂这事儿来说。
“不，是我想清楚了，服装设计是有钱人学的，我目前还是先挣钱再说。”
“纺织厂的待遇的确会高一点点，但是工作压力很大，你不怕？”
方华咬了咬牙，说：“我不怕！”
“那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在服装厂好好干，迟早还有机会接触到设计，去了纺织厂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我想过了，请丁总允许我去纺织厂。”
“你在服装厂是老人，去了纺织厂可就是新人，你想清楚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想要的管理层位置是不可能的。
因为，纺织厂的工人全都是当初华荣纺织厂过来的。
他们在纺织行业干了多年，绝对的老手。
方华过去不可能直接就升为车间管理。
那样的话，让华荣厂过来的老员工们该如何想。
他丁寻绝对不是一个任人唯亲的人，不会因为他们是华荣厂的人就不给重用。
“丁总，是不是……又困难？”
“对。”
“是那边厂工人已经招满了吗？”
“方华，你在服装厂这边是老员工了，做得已经相当熟练，你到纺织厂去可就是新手……”
“新手怎么了？新手就不能做管理么？”
方华的脾气又上来了。
丁寻无语的看着她，这姑娘这种说上三句没有达到目的，就开始急眼的性子。
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可是他作为老板，更是本着扶持父老兄弟姐妹的想法。
能包容的，他都在尽量包容。
他们刚踏出校门不久，跟曾经的自己一样，眼界狭窄，没有见过世面，处处都显得无知。
人越是在无知的情况下，就越容易自以为是。
井底之蛙、无知者无畏，说的不久是眼前的方华。
也是曾经的丁寻自己。
因为无知，所以处处透着傻气。
一旦成长起来，才知道自己过去有多么傻。
将心比心之下，他还是愿意耐心地劝导方华。
“方华，你这脾气要是走出咱们这大山，是会吃大亏的。”
“吃大亏？我知道，人太怂了才会吃大亏。”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眉毛一挑。
不了解她的人会觉得这神态极具挑衅意味。
丁寻听出来了，她这是在含沙射影说他。
“人是因为无知才莽撞，，也是因为无知才会怂。”他的语气冷了下来。
“丁总，您别误会，我、我不是说您。”
“说谁不重要，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你实在要过去拿我可以安排你去。”
“真的丁总？那我是去那边做班长？还是组长？或者……”
或者主管是最好的了。
“普通工人，你是新人。”
“普通工人？我……”
这显然是方华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能特意到丁寻办公室来说这件事儿，就是因为她的内心始终觉得丁寻拒绝过她，愧对她。
一个对自己有愧的人，一定会同意帮自己。
丁寻当然不知道她是这个想法。
他只知道这姑娘性格偏执，但是没有想到她会偏执到这个地步。
他见方华脸色变了，以为方华被自己说说的“普通工人”四个字给吓退了。
便朝她挥了挥手：“行了，回车间去吧，好好工作会有晋升的机会。”
“丁总，您真的不给我一个机会么？”
“啥？”
机会丁寻一直都在给。
要不是因为方华是新南县本地山村的女孩儿。
在林珊琳事件之后，他会果断辞退她。
“我没有奢望当主管当啥，我只是想着过去您能让我当个小组长啥的也行。”
方华的眼泪快要滚落下来。
“方华，班组长可不光是管流水线上工人的，他们必须自己得比其他工人技术过关。”
“我会学得熟练起来！”
“那就等你熟练起来了，厂里一定会给你晋升的机会。”
方华含着眼泪，忍了又忍，没让眼泪滴落下来。
她把额头的刘海朝耳后拨了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直直地看着丁寻。
“丁总，既然您不给我机会，那我决定了……”
说着，她停顿了下来。
丁寻疑惑地看着她：“你决定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