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果然有人来到。正是押送刘爷的队伍。
前有几个骑乘自行车的壮丁开路,身后背着火枪。
中间有辆马车,车子盘膝坐着一位,非是旁人,正是刘爷。尽管五花大绑,却依旧器宇轩昂。
马车后面,跟着八匹马。骑马之人无不带枪携刀,威风凛凛,气焰嚣张。
这伙人当中并没有苗秃子,八成是有伤在身害怕颠簸,故而在家陪伴骚狐狸,押送人犯之事全权交由他代劳。
“怎么着?还不动手么?”猴儿六迫不及待想要冲出去救人。
“等着。”小卜拦住他,“你干佬的话你总不能这么快就忘了吧。”
猴儿六只得继续隐藏,攥着斧柄的手都已经攥出汗来。
就在队伍上了桥,还没等过桥的当儿,就跟从天上落下神兽相似,大大小小足有十几匹骡马,直奔着队伍冲撞而来。
霎那间,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动手!”
话音未落,小卜已经持刀冲了出去,有肝胆拦路者,二话不说,直接拿刀子往肚子上捅。
“大哥,我们哥儿们救你来了!”猴儿六将手中利斧抡得呼呼带风声,一连砍翻三个,跳到车上砍断绳索,一面奋力厮杀,一面背起刘爷朝那条干佬预先指明的生路上奔逃。
小卜负责断后,刀刀见血,招招狠辣。
尽管那些负责押送刘爷的汉子们全都带着枪,可在乱象当中不敢胡乱开枪,生怕伤着自己人,故而多给了小卜三人一线生机。
那些无主的骡马来回冲撞,如入无人之境,好几个被撞倒踩上,发出声声惨叫。
眼见着猴儿六背着刘爷跑远了之后,小卜不再恋战,两刀扎翻两条汉子之后,扶起一辆自行车,骑上去飞奔。
自打光绪年间,津门舶来大量自行车之后,此物迅速成为消费品,凡是大门大户的少爷子弟无不争相购买。而今时兴小汽车,并且电车遍地走,自行车早已不是什么稀罕物什,只要家庭稍微有点能力,就能置办一辆作为私家交通工具使用。即使乡下,也因为旧车大量涌入从而享受到了城里人的福气。
小卜老早就会骑车,而且还跟着常年在三不管表演车技的小李五学过几招绝活。这小李五是小李三的堂弟,而小李三则是小皇帝的私家教练,当年专门被请到宫里教授小皇帝如何骑车,也算得上是半个帝师,据说家里至今还供着小皇帝赏赐的黄马褂呢。
小卜骑车追上猴儿六,猴儿六尽管累得四脖子汗流,却还是咬牙将刘爷背到了土地庙。
果然,有一匹灰马等在庙外。
见来了人,灰马如同通人性一般,奔至近前,摇尾甩鬃,很是兴奋的样子。
小卜跳下车,帮着猴儿六将刘爷托上马背。
刘爷此际尽管半昏半迷,但也知道是好兄弟舍命救了自己。
“我的命……好兄弟……我要还……”
猴儿六急躁躁地说:“行了大哥,省点儿力气吧,你想说什么我们都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先跑了再说吧!”
说罢,跳上马背,催马快跑。
小卜重新上车,脚蹬子踩得好似风火轮,与快马并驰。
尽管背后响起枪声,但小卜却毫不慌乱。他已走远,枪弹虽烈,却无法追上他。
三人一马,一口气飞驰出去三、四十里。
一片树林当中,三人一马,停了下来。
将刘爷从马背上小心顺下来后,三人背靠大树,呼哧呼哧喘粗气。
那匹灰马则悠哉悠哉的啃食树下青苔,全然没有疲惫之态。
刘爷这时已经清醒大半,他有太多话要说,却又说不出来。
干脆抱起拳头,对小卜和猴儿六说:“往后我这条命就是你俩的了!”
猴儿六白了刘爷一眼,“我们要是想要你的命,何苦冒死去救你。你的命还是你自个儿好好留着吧,我们不要。”
说着,扭脸问小卜,“是吧老弟?”
小卜笑一笑,说:“咱们三个是一条命,谁也甭说把命给谁。昔日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今日不如咱们来个树林三结义,怎样?”
“好!”刘爷当即咬牙跪地,仰脸向天,抱拳朝上,“今日有我静海李家楼子人士刘广海,愿与张小卜、侯子六结为异姓兄弟。从今往后,我们兄弟三人生死不离,谁敢欺负我两个弟弟,我他妈弄死他!”
“该我了。”猴儿六跪下来,抱拳朝上,说道:“今有我天津卫小南台子人士侯子六,外号叫猴儿六的也是我。我跟刘广海、张小卜打今天起就是金兰兄弟了,往后我们哥儿仨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除了媳妇之外,嘛都能一块用。老天爷在上,把我的话听清楚了,我可不会反悔呀,我要哪天反悔了,让我娶不上媳妇,还得染一身脏病,让我死了没人埋,连狗都不吃。”
说完,咣、咣、咣,磕了三个头。
小卜跪下之后,抱拳正色道:“苍天在上,神灵听真,今有我天津卫东北角人士张小卜,愿与刘广海、侯子六结金兰之好,风雨同舟,不离不弃。倘有谁违背誓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三刀六洞,天人共杀之!”
说罢,朝天叩拜。
然后朝刘广海磕头叫大哥,又向猴儿六叩头称二哥。
刘广海先管猴儿六叫一声二弟,又与猴儿六一同将小卜搀起,同声叫三弟。
打这一刻起,三兄弟拧成一股绳,真心实意为对方,绝无半点虚情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