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阴县,坐落于荡水之北,这片土地承载着厚重的历史与无尽的战火。
皇甫嵩的营地犹如一座巨大的战争堡垒,森严而有序地矗立于此。
营地之中,军旗烈烈飘扬。
鲜艳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发出呼呼的声响,似是在向天地宣告着这里的威严与庄重,又仿佛是在向敌军示威,展现着不可侵犯的气势。
士卒们如蚁群般穿梭忙碌,他们身着沉重的铠甲,脚步匆匆却又有条不紊。
各个营帐之间,各种军事调度指令此起彼伏,响亮而急促的呼喊声在军营间回荡,仿佛是一曲激昂而紧张的战争交响曲。
有的士卒扛着沉重的兵器,奔赴指定的岗位;有的则在搬运粮草物资,确保军队的后勤补给充足;还有的在营帐前磨砺着刀剑,火星四溅,那闪烁的寒光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战斗将无比惨烈。
高耸的了望台之上,忽然响起了一阵苍老却雄浑有力的笑声,那笑声中透着久经沙场的豪迈与自信。
随即,咚咚咚的集合鼓声响起,如雷鸣般在营地中炸开。
那沉重而有节奏的鼓声,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仿佛是在唤醒沉睡的雄狮,让整个营地瞬间充满了紧张的战斗气息。
各个军营的将官们听到鼓声,纷纷纵马,马蹄扬起阵阵尘土。
他们身姿矫健地骑在马背上,神色严肃而坚定,向着中军大营疾驰而去。
骏马的嘶鸣声与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喧嚣的浪潮。
尘土飞扬。
三遍鼓响过后,所有将官齐聚中军大帐。
大帐内,气氛庄重而肃穆,将官们皆整齐地站立着,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北面正中央的大将军——皇甫嵩。
后汉的习惯,便是外戚担任大将军,这一传统犹如一道无形的枷锁,束缚着诸多将领的命运。
最终皇甫嵩也未能免俗,然而他却有着与众不同的经历。
别人往往是先成为外戚,凭借家族的联姻关系而获取大将军之位,进而掌握军权。
而他皇甫嵩,是凭借着自身卓越的军事才能与赫赫战功,先一步登上了大将军的宝座,成为了统领千军万马的统帅。
在他成为大将军之后,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他的婶娘扶风马氏,也就是原皇甫规的妻子,机缘巧合之下嫁入宫中,成为了贵人。
这一转变,虽看似偶然,却也在冥冥之中为皇甫嵩的身份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岁月在皇甫嵩的面容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犹如刀削斧凿一般。
他那饱经风霜的脸庞,每一道皱纹都似乎在诉说着他往昔的征战经历与风雨沧桑。
那是边疆与异族浴血奋战时留下的纪念,是在平定内乱的战场上经历生死考验后的铭刻。
一头银发,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点点银光,却丝毫不显老态龙钟,反而因那岁月的沉淀而增添了几分威严与睿智。
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犹如寒星闪烁,任何细微的破绽都难以逃脱他的法眼。
眼见所有人到齐,他的长史梁衍稳步出列,恭敬地说道:“大将军,人都到了!”
皇甫嵩被任命为大将军之后,继续使用了他原本的长史梁衍为长史。
梁衍出身于天水郡梁氏,其家族与皇甫嵩所在的安定郡朝那皇甫氏世代联姻。
这种家族间的紧密联系,使得他们在战场上能够相互信任、配合默契。
当然,皇甫嵩也深知用人之道,不可能全部使用乡党和亲戚。
他以其宽广的胸怀,广泛地吸纳人才。
如今他麾下众多从事,其中有不少是征辟了原本大将军府的部分人员,如才华横溢的陈琳;还有学识渊博的王朗,其智谋过人,能为皇甫嵩出谋划策;韩卓、宣度、綦毋萌等人也各有所长,在不同的事务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不过,在这众多幕僚之中,最有权势的当属北军中侯射坚。
射家与皇甫家亦是联姻家族,射坚的弟弟射援迎娶的就是皇甫嵩的女儿。
这种复杂的家族联姻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巩固了皇甫嵩在军中的地位与势力。
然而,也正因为如此,皇甫嵩心中才对当朝天子刘辩由衷地佩服。
他深知,在这权力交错、家族利益纷争的乱世之中,天子能够坦然地任用他这样一位背景复杂的将领,并且给予他如此高的权力与信任,这份胸襟与气度,便是世祖在世,恐怕也难以企及。
想当初,劝他叛乱的阎忠,妄图凭借一时的权谋与野心,自己当了叛军领袖,可最终却在命运的捉弄下,没多久就因病死去。
曾经如高山仰止一般令人敬畏的袁氏家族,如今也在乱世的浪潮中七零八落,走向衰败。
这些前车之鉴,更加坚定了皇甫嵩的心志,他深知自己并非能当叛贼的材料,唯有老老实实的给大汉打工,尽忠职守,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此刻环顾左右,皇甫嵩带着几分不屑与嘲讽:“哼,韩馥和袁绍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以为凭借着打那种中规中矩、略显呆板的防御战,暂时挡住了我的攻势,就胆敢把我视若无物啦,哈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极。”
这个时候,长史梁衍接着说道:“早在对方不断兴建营垒和开挖壕沟的时候,大将军就察觉到了对方的心态。
于是上书国家,和国家一起拟定了新的战争之策。
那就是,把各地新招的士卒,不断地送到大将军这边,由大将军府进行操练,使之成为精锐的士卒。
而大将军这边原本经验丰富的士卒,除了留下部分以稳固形势,大部分调往三辅和南阳等地,这也是三辅和荆州、豫州能够如此快平定的原因。
因为他们带过去的,就是经验丰富的老卒!”
话音落下,大帐内顿时一片哗然,众将官们脸上皆露出了震惊之色。
那些原本对军事调度有所疑惑,甚至不断催促大将军尽快进攻的人,此刻方才恍然大悟。
一些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年轻将领不禁咋舌,他们瞪大了眼睛,相互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钦佩与些许懊恼。
钦佩的是大将军皇甫嵩这一决策的高瞻远瞩与深谋远虑,懊恼的是自己此前竟未能领会其中深意,还盲目地催促出战,实在是有失将官的沉稳与睿智。
身材魁梧、性格豪爽的耿祉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说道:“哎呀,某就说嘛,大将军向来用兵如神,怎会迟迟按兵不动,原来是有着这般精妙的布局。
某这榆木疙瘩脑袋,之前还在瞎着急,真是惭愧啊!”说罢,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旁边较为年长、经验丰富的杨瓒微微点头,接口道:“此计甚妙啊!
新卒在此地由大将军亲自操练,既能提升他们的战斗力,又能让他们熟悉我军的作战风格与战术体系。
而将老卒调往三辅和南阳等地,犹如猛虎下山,迅速平定叛乱,实乃一举两得之举。
大将军这等统筹全局的能力,我等望尘莫及。”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中满是对皇甫嵩的敬仰与折服。
陈琳心惊肉跳,面上却是微微一笑:“大将军此举,不仅是军事上的调度,更是对各方势力的一种平衡与掌控。
新卒的培养,可充实我军的后备力量,为日后的持久战奠定基础;
老卒的调遣,则能在关键地区迅速稳定局势,彰显我大汉军威,同时也能避免他们在一处长期驻扎而滋生骄纵之心。
同时,还能让韩馥和袁绍轻视我等,犯下轻敌之策。
此等布局,环环相扣,真乃国之柱石啊!”
其实他们中人,也是知道其中部分调度的。
但是上升到战略层面,这军营之中,只有三个人知道。
那就是大将军皇甫嵩,长史梁衍和北军中候射坚。
皇甫嵩坐在上首,静静地看着众将的反应,脸上神色平静,只是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欣慰。
待众人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他缓缓开口道:“诸位,如今三辅、荆州和豫州都已经平定,部分调过去的士卒和将官也已经返回。
韩馥和袁绍两个小子,以前从来没有独自掌纲,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方大员,制衡能力稚嫩,对权力的贪念也已经蒙蔽了他们的双眼。
现在群狼环伺,他们不但不团结,反而阋墙与内。
韩馥麾下的大将反而调兵回邺城,哈哈哈,这正是我们立功的时候到了!”
众将听闻此言,顿时热血沸腾,纷纷请战。
年轻气盛的乐进率先出列,单膝跪地,抱拳高呼:“末将愿率本部人马,为大将军冲锋陷阵,定要让那韩馥与袁绍见识见识我大汉天兵的厉害!”
紧接着,又有几位将领相继站出,个个摩拳擦掌,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皇甫嵩见众将士气高昂,心中满意,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他站起身来,目光威严地扫视全场,开始调度:“首先传令位于朝歌县的毋丘毅,让他稳步进攻黎阳大营。
毋丘毅作战经验丰富,沉稳持重,此任务交予他,我等大可放心。”
传令兵得令后,不敢有半分耽搁,“唯”的一声,声音清脆响亮,匆匆离去。
离去时身姿矫健,脚步如飞,身影很快消失在营帐之外,只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以及被带起的轻微尘土飞扬。
说罢,他转身走向营帐中的沙盘,众将纷纷围拢过来。
“至于先锋嘛!”
皇甫嵩的目光缓缓移向了营帐角落中那个略显局促的身影——刚刚被调过来的乐进。
此时的乐进,面色涨红如熟透的番茄,额头青筋微微凸起,身体微微颤抖,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眼神中满是渴望建功立业的炽热火焰,那火焰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的双眸点燃。
毕竟,乐进在进入三辅之后,身边之人皆因各种机缘巧合而升官如同火箭一般迅速。
唯独他自己,因骑战能力相对一般,且个子矮小,在过往的战事中并未混到什么显着的功劳。
在那以武勇为尊、战功论赏的军旅之中,每一次论功行赏时他只能站在一旁默默观望,那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折磨与耻辱,也让乐进心中憋了一股劲,急于在战场上证明自己。
乐进是天子的爱将......国家如此报之以桃,我怎么能不投之以李。
皇甫嵩没有思虑太多,缓缓开口,问乐进道:“能先登么?”
这简单的三个字,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在营帐中回荡,令周围的空气都似乎为之一凝。
乐进听闻此言,犹如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爆发,毫不犹豫,几乎是本能地大声回应道:“某能!”
声音坚定而响亮,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决心与自信。
“好,乐进,那就以你先锋!”
......
第二日一早,大军如汹涌的潮水般出击。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密密麻麻的都是旌旗飘扬,仿佛一片五彩斑斓的海洋在风中翻涌,而那攒动的人头则似海面上起伏的波涛,无穷无尽。
无数的井阑被缓缓推上战场,这些高大的攻城器械犹如一个个钢铁巨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井阑之上,弓弩手们早已严阵以待,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箭雨如倾盆大雨般向着冀州大营倾泻而去。
利箭划破长空,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瞬间将冀州大营的上空遮蔽得一片漆黑。
箭镞如雨点般落下,狠狠地扎入营地的栅栏、营帐以及地面之中,溅起一片片尘土与木屑。
冀州大营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喊叫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乐进所部先锋军毫不畏惧,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城墙缓缓推进。
士兵们个个神情坚毅,手中高举着厚实的盾牌,盾牌紧密相连,组成了一面巨大的防御屏障,在箭雨之中为己方开辟出一条安全的通道。
与此同时,另有一些士卒抬着箭挡,那箭挡以精铁打造,坚固无比,为队伍抵御着来自上方的箭矢攻击。
队伍中,还有一些穿着特制鞋子的士卒,他们步伐矫健而谨慎,迅速地清理着地上的铁蒺藜。
这些特制鞋子底部镶嵌着铁片和兽皮,能够有效地防止铁蒺藜的尖刺穿透,士卒们用手中的工具将铁蒺藜一一扫去,为后续的大军开辟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
乐进身先士卒,他左手长矛,右手环首刀,目光坚定地凝视着前方的冀州大营,大声鼓舞着士气:“兄弟们,今日之战,关乎我军荣耀,亦是我们建功立业之时!
勇往直前,莫要退缩!”
士兵们听闻将军的呐喊,士气大振,齐声高呼:“杀!杀!杀!”
那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仿佛要将天空都撕裂开来。
随着先锋军的不断推进,后续的大军也紧紧跟随其后。
骑兵们骑着高头大马,马背上的骑士身姿挺拔,他们手持长矛,威风凛凛。
战马在箭雨中嘶鸣着,马蹄扬起阵阵尘土,却依旧稳步前行。
步兵们则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他们身披重甲,手中紧握兵器,眼神中透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而在冀州大营内,守军们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开始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然而,少了两万精锐和主要指挥官的他们,在面对皇甫嵩如潮水般汹涌且配合默契的大军进攻时,一切的抵抗都显得那么力不从心。
尽管冀州守军们拼死奋战,试图守住营地,但兵力的缺失与指挥体系的混乱,让他们难以组织起有效的防御阵线。
井阑持续不断地喷射出箭雨,无情地收割着营内士兵的生命,乐进所率的先锋军则在箭雨的掩护下稳步逼近。
坚固的盾牌阵和巧妙的箭挡运用,使得他们在敌军的远程攻击下损失极小,一步步向着冀州大营的核心区域推进。
负责清理铁蒺藜的士卒们迅速而高效地完成了任务,为后续的进攻铺平了道路。
乐进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前方的壕沟与矮墙,那是进入大营的最后障碍。
他甚至等不及后续辅兵来填壕沟,而是一马当先,手持长刀,如猎豹般敏捷地冲向壕沟。
“将军!”
身后十几名勇士紧紧跟随。
乐进借着奔跑的冲力,奋力一跃,轻松跨越过壕沟,紧接着又快速攀爬矮墙。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那矫健的身姿在战火硝烟中宛如战神降临。
十几名勇士也不甘示弱,他们相互协助,或搭人梯,或凭借自身的力量,纷纷翻过壕沟与矮墙。
看到这一幕,冀州大营中的一些弓箭手甚至忘记了去还击,甚至有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刚穿越过来的,还以为看戏呢,正在情不自禁的鼓掌。
“杀!”
乐进一进入营地,便直奔门旗所在之处,他的长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
身边的勇士们也与敌军展开了激烈的搏斗,他们以一当十,勇猛无畏。
很快,乐进几个箭步冲到门旗之下,他大喝一声,高高举起长刀,用力一挥,那代表着冀州大营威严与士气的门旗便轰然倒下。
这一下,仿佛抽走了冀州大营的脊梁骨,守军们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原本就因兵力不足和指挥混乱而摇摇欲坠的抵抗意志,在这一刻彻底瓦解。
士卒们开始四散奔逃,营地内陷入了一片混乱与恐慌之中,喊叫声、哭嚎声交织在一起。
曾经坚固的冀州大营顿时土崩瓦解,成为了一片任由皇甫嵩大军驰骋的废墟。
那名鼓掌的家伙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跪下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