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瑾娴脱了鞋子,带着点酒意,进了门,直接瘫坐在沙发上问,“这么晚了还不睡?”
小不点乖巧地站起来道,“今天想等爸爸。”
夏瑾娴摸了摸小不点的脑袋问,“想爸爸了吗?”
小不点重重地点了点头。
谭霞道,“没事的,偶尔一两次晚睡,可以促进小孩大脑发育。”
这是什么鬼话?夏瑾娴一脸无语地看着谭霞。
小不点倒是高兴道,“这样宝宝就更聪明了是吗?”
谭霞认真点头道,“而且会长不高哦。”
小不点立刻哭丧着脸道,“宝宝要长高,要长很高很高,跟屋顶一样高。”
谭霞斜斜看她问,“那你还不睡?”
感情刚才就是谭霞的一通歪理,给小不点下套呢?
夏瑾娴忍不住笑了,对小不点道,“你爸爸估计还要一会儿,你先睡吧。”
小不点哼哼唧唧的,谭霞塞了个小兔子给她道,“这是你爸爸给你买的,就暂代一下吧。”
小不点虽然不情不愿,小小的人儿还是抱着兔子,进了谭霞的房间。
谭霞一摊手道,“我要问凌老师讨保育费。”
夏瑾娴郑重点头道,“我同意。”
谭霞笑道,“如果他不给,我就问你讨,小娴姐,说不准以后你就是凌太太了。”
夏瑾娴砸了个抱枕过去道,“别胡说八道,我看你跟小不点倒是没代沟。”
谭霞道,“那不是挺好?证明我心态年轻,才三岁。”
夏瑾娴纠正道,“是幼稚。”
两个人正开玩笑呢,夏瑾娴就收到了一个人的好友请求。
她看到那个头像,就有些恍惚。
许晏清的微信名是河清,就是他的笔名,夏瑾娴一下子就知道是他,因为他的头像是西湖的雷峰晚照。
西湖边的君悦,他与她的初次。
刻骨的愉悦,和毕生难忘的温情。
他们给了对方毫无保留的爱意,都留在了那个夏天。
这张照片,是不是十年前他们在杭州拍的那张,她已无从考证。
但是看到这个头像,就不免想起往昔。
她捧着手机,犹豫了很久。
谭霞绑着发带,洗完脸出来,问她,“小娴姐,发什么呆呢?”
夏瑾娴回了神,揉了揉自己的脸道,“喝多了,有点晕。”
她告诉自己,虽然做不成夫妻,但毕竟工作中也可能有交集,加个微信也没什么吧?
第一次加个微信都要做这么久的心理建设,夏瑾娴郑重地点了接受。
她等着许晏清跟自己说话,而许晏清也是拿着手机,思索了半天,最后发来一条语音:小夏,明天帮我问一下周主席,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来安排一起吃个饭。
夏瑾娴收到这条语音半天没有听,过了五分钟,她才点开,听到他叫她小夏,夏瑾娴一下子眼泪都涌了上来。
她委屈地把双膝蜷起,抱着膝盖,埋着头一个人喃喃道:“阿清,你以前都叫我小娴的……”
凌潭清刚巧回来了,用钥匙开了门进来,就看到夏瑾娴埋头,蜷着身体,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放了钥匙脱了鞋,小心翼翼问,“小娴,你怎么了?”
小娴这两个字,从凌潭清嘴里说出来,多么的讽刺。
夏瑾娴扁了扁嘴,最后委屈地哭了出来。
凌潭清连忙过来,半跪在她面前,大手托起她的面颊问,“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你告诉我。”
夏瑾娴摇头,推开了他捧着她面颊的手,对他道,“没什么,只是喝多了,想发泄一下。”
凌潭清还是不放心,问,“真的没事吗?我给你泡杯蜂蜜水,解解酒,好吗?”
夏瑾娴点了点头,手机被放到了一旁。
许晏清见夏瑾娴迟迟未回复,于是发了个语音请求过来。
夏瑾娴看了半天她刚刚备注的许晏清的名字,凌潭清也看到了,便问,“许区长的语音,接吗?”
夏瑾娴不想细数过往,按了接通。
这时候,小不点听到爸爸回来的声音,赤着脚跑出来道,“爸爸,你回来啦~”
夏瑾娴还来不及说一句“你好”,许晏清已经被九月夜晚的冷风吹得清醒了。
他低沉而好听的声音对她道,“小夏,打扰了,帮我约一下周主席,这两周晚上,请他挑时间吧。”
夏瑾娴声音还带着鼻音,她如实道,“许区长,我请朱秘书长联系您吧,周主席平日都是我们傅子博科长和朱文浩秘书长陪同的,我平日主要跟鲁主席,恐怕不方便。”
许晏清看她如此干净利落地撇清与自己的干系,于是如她所愿,不再打扰,说了句好。
挂了电话,夏瑾娴坐在沙发上,看凌潭清抱着小不点举高高,却始终难以专心。
微信又收到一条消息,夏瑾娴盼着是许晏清再跟自己说什么,连忙点开,一看是周超。
周超:早点休息,有机会再见面。
夏瑾娴对于抱大腿这件事情,毫无兴趣。
虽然是吴汀韬的好意,但是对于仕途,她早就看透了,也不追求。
毕竟没有背景加持,只靠个人努力,又是个女人,要晋升简直是一门玄学。
她中规中矩地回复了几句感谢和恭维的话,就把手机扔去了一边。
凌潭清给她递了柠檬水,夏瑾娴知道他的心意,倒也没有拒绝,喝了水,拍了拍脸,拒绝了凌潭清进一步的探究和关心,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应酬真是太累了,以后要让吴老师别再这么关心我了,我呀,不配。”
凌潭清道,“你不配谁配?老师前面打电话问我公事的时候,还特地关心了你几句,有时间你也多跟老师发发消息,老师这个年纪,最怕寂寞了。”
夏瑾娴笑着摇了摇头,“他两个儿子呢。”
凌潭清抱着小不点道,“儿子不一样,不贴心的,对他来说,你就跟她女儿一样。”
夏瑾娴想起自己的母亲,如果吴汀韬当年和母亲在一起结婚了,他还会留恋外面的花花世界吗?
男人的本性,有时候还是不要探究的好。
她道,“也就是有些投缘吧。”
凌潭清道,“老师对你有移情作用,他也拼了一辈子,男人到这份上,反而接受不了繁华落尽的寂寞。”
夏瑾娴未答,也知道,还有一个原因是,吴汀韬的两个儿子一直在争财产。
活着的时候,儿子就惦记上他的遗产了,的确让吴汀韬心寒。
但人性本就如此,巨额的财富,即便他儿子不惦记,旁人也会惦记,也会催着两个儿子来争夺。
加上之前三段婚姻都不如意,所以他才怀念自己的母亲。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便是这个道理了。
夏瑾娴想,自己对许晏清,大概也是这么个缘由吧?
想到许晏清,手机又翻出了他的头像,点开朋友圈,一片空白。
凌潭清带着小不点,要告辞回楼上去了。
夏瑾娴酒劲有些过了,倒是大脑清醒了些,送走了凌潭清,便准备去洗漱。
周超大概是喝多了,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回复了一个字:好。
夏瑾娴无语想,:好什么呢?她今天可一点都不好。
许晏清请周政吃饭这件事情,倒是安排得挺快。
次一周,周政另一条视察线路是贸易区建设,陪着的副区长就是许晏清了。
参加这条线路的委员更多,许多经济界别的委员还没有见过新来的副区长,于是报名很踊跃。
考虑到一天的行程还是比较紧凑,委员想要视察和了解的内容比较多,所以早上8点出发,中午安排工作午餐,下午3点才开始座谈,结束估计要6点多了。
夏瑾娴知道一些委员会请周政安排和许晏清的牵线,果不其然,提前两天,周政就让朱秘书长通知了傅子博参加晚宴。
还让傅子博当天跟着一起去视察。
傅子博这个人精得很,活都让夏瑾娴干了,但在领导面前露脸的活都是他的,反倒显得他跟了两个领导,很辛苦似的。
对于他这副样子,朱佳佳很看不惯,对着夏瑾娴道,“你也是的,不求进步,多去周主席面前露露脸呀,多好的机会。”
夏瑾娴却心里有数,估计是周超特地请周政安排了自己陪同,而许晏清对她只字未提,所以这次的视察线路,反倒让傅子博回来跟着。
“毕竟是条忠犬。”夏瑾娴默默说了这句话。
朱佳佳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你别说,长得挺像柯基,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
夏瑾娴想象了一下傅子博每次对着领导捧着笑脸的模样,还有点头哈腰的神情,倒是贴切。
认真点了下头道,“形象!就差吐舌头了。”
虽然被摘了果子,但夏瑾娴本来也不要求提拔,刚好乐得避开许晏清,免得两个人相遇了尴尬。
其实爱情这件事情,真的挺让人费解的。
相爱的时候,可以进入对方的灵魂,分手后,却恨不得变成参商二宿,永不相见。
视察当天,凑巧的是市投资委也在同一天来区里调研,带队的是他们的副主任。
许晏清让秘书卢文景同政协办联系,告知他们上午有冲突,无法到场,非常抱歉。
卢文景自从跟着许晏清之后,自我感觉越发良好了,可惜工作能力却跟不上。
加之许晏清刚上任事情也忙,很多事情就来不及一一教他,才两个多月的时间,卢文景已经搞砸了好几件事了。
这次,他更是自作主张,以为这次政协视察就半天,既然冲突了,自然是不去了。
于是直接同傅子博联系,说领导有新安排,要接待市里,视察去不了了。
上次周政主动邀约,许晏清没有赏光,已经让周政有些不快了。
这次一听,连视察都不来,还指望许晏清晚上组局?说不准就要陪市里领导,不屑同他这个等退休的政协老同志相聚呢。
既是许晏清自己组的局,却眼看着要放他鸽子,让周政更是大为光火。
周政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整张脸都板着,傅子博跟在后面道,“可能的确是有事。”
周政道,“什么事?是北京来人,还是去见国外元首?”
这话说得有些严重了。
办公室里一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全都噤若寒蝉。
朱秘书长跟着进去了,了解了情况之后,和傅子博一起出来了,两个人彼此看了看。
朱秘书长道,“这样是有点过了,你问过许区长秘书吗?到底是什么原因?”
傅子博道,“就是说许区长有事,不去了。”
考察就在明天,这会儿说许区长不参加,也不能临时调整时间了。
朱秘书长道,“这次是许区长来之后第一次视察,委员都很热情,这样不好吧?要不我去跟区府办沟通一下。”
傅子博说,“我问过小卢了,说是许区长自己说的,明天不参加了。”
这下,朱秘书长倒也有些不痛快了,“难怪周主席不开心,这也太随便了,许区长就让个秘书来通知我们,什么意思?”
夏瑾娴听出来了,是因为许晏清临时不来,所以周政生气了。
到底是自己的前男友,唯一放不下的人,夏瑾娴也不想许晏清跟周政关系处僵。
她斟酌了一下语句,在微信上点开了许晏清的头像,发消息问:许区长,周主席让我跟您确认,明天的视察是取消了吗?
许晏清在开区府常务会议,他把手机开了静音放在一边,消息也没停过。
这个议题是在审议五年规划中期报告。
谢区长让班子成员轮番讲两句,许晏清算是这方面的行家,他本来就是做宏观规划的,国家发展规划都参与起草过,对全区整体规划只要基本看一看,也知道是什么方向和情况了。
但是毕竟新来,这个五年规划已经做到一半了,倒也不好多说,也摸不准谢区长的意思。
于是只是宏观的表示,基本指标完成情况尚可,但未达标的部分,还要考虑在下半程考虑增加资金支持,或者调整工作措施,再或调减指标数,都需要分情况考虑,还要走法定程序,报人大批准。
周超倒是直接提出来,总体财政收入和各项经济低于计划预期,考虑到经济下行压力大,要抓紧调减指标,也要抓招商,抓产业发展。
这种中期报告就是走个形式,大多数领导都只关注自己分管领域的完成情况和专项规划,周超把手伸到许晏清这里,倒是让其他人觉得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