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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佩凌还是那么飒爽直接,开门见山道,“小娴,你宁愿去建管中心,也不来我地产局,真是不拿我当朋友了。”

夏瑾娴笑道,“岑局,我是怕你看不上我呀。”

岑佩凌爽朗大笑道,“什么话,你这些年在政协高就,我们可没法跟四套班子抢人,不过建管中心情况就复杂多了,是不是后续还有什么别的安排?”

岑佩凌都问得这么清楚了,显然很知道她如今的境况,夏瑾娴于是明人面前也不说暗话,坦然道,“当中可能有什么误会,反正是建设局赵局帮我安排的,但岑局,我跟赵局可算素未谋面。”

岑佩凌自从去调了夏瑾娴档案之后,也知道了周超的暗中安排,她跟建设局的局长赵远洲这些年来明争暗斗。

原来周超前任在的时候,特别喜欢平衡之术,独坐钓鱼台,只讲平衡,不论成绩对错,岑佩凌虽然不适应,但也不至于日子太难过。

但周超上任后,特别注重圈子,喜欢把人分远近亲疏。

她从来不爱阿谀奉承那一套,有几次,周超暗示她给几个项目开绿灯,岑佩凌倒也不是不知变通,但周超的要求实在是过分,于是她置之不理,从此之后,周超对她就各种挑剔,甚至让她下面的第一副局长直接到他那边汇报工作,架空了岑佩凌。

在这期间,建设局的局长赵远洲却是紧跟周超,许多项目明明存在巨大安全和建设风险的,却因为周超的关系就上马了,可见赵远洲是个多么唯利是图毫无原则的人。

岑佩凌在得知赵远洲也派人去调了夏瑾娴档案之后,就猜测是不是周超从夏瑾娴身上看到了什么潜在价值,否则不至于这样帮夏瑾娴。

岑佩凌道,“赵远洲的为人我很清楚,你自己知不知道大概是因为什么事,突然对你这么热情的?”

夏瑾娴当然心知肚明,她揉了揉眉心,笑得有些无奈,却坦白道,“我母亲跟全国律协的吴汀韬吴会长有些关系,之前吴伯伯又为我引荐了市里组织部的叶部长。”

岑佩凌大笑道,“难怪了,倒的确是大关系。”

夏瑾娴连忙澄清道,“只是认识而已,我这个人不擅长经营这些,岑局你是知道的。”

岑佩凌在电话那边直笑道,“是啊,快十年没有跟我打电话了,明明都在一栋楼里。”

夏瑾娴一时语塞,岑佩凌听她没有接话,倒也想起十年前那些过往。

其实,她也乐见他们二人复合,但她听潘毅骏说过,这其中关系很复杂,而她也只是隐约知道一些,此刻戳到了夏瑾娴的痛处,岑佩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咳嗽了一声,说回了正题道,“小娴,其实我今天打电话给你,也是想跟你沟通一个事情,许区来了之后,在筹划滨港新区管委会的事,刚刚任命下来了,我会过去做党工委书记,最近在搭建班子,何书记和谢区长都很重视这个新区,未来可能是试验田中的试验田,这项工作分管领导是谁我想你也猜到了,班子成员都定下来了,而他最近在物色重要岗位的中层干部,过了年三四月份我们会放出岗位全区竞争性选拔,你自己考虑一下。”

夏瑾娴握着手机,眼圈有些发热。

岑佩凌会来找她,这当然是许晏清的授意,她揉了揉鼻子道,“好的。”

岑佩凌达成任务,笑道,“小娴,你别太见外了,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说,你呀,就是内向。”

夏瑾娴也跟着笑了起来,她道,“那正好,岑局,有件事情,倒是真的要麻烦你了。”

岑佩凌大笑道,“这样才对,快说吧,只要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你办。”

夏瑾娴于是把谭青遇到的事儿同岑佩凌说了,并且问道,“这家设计公司,你熟悉吗?”

岑佩凌听了公司名字,就是一声冷笑道,“熟悉,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可不就是我们周区长特地关照的么?”

夏瑾娴这才恍然,难怪这家公司做事情这么嚣张,原来是背后有人。

岑佩凌想了想后道,“也没事,这样,我来安排吧,保管你朋友的奖金到手。”

夏瑾娴一想就明白她的意图了,小声问,“您不会是要报告许区长吧?”

岑佩凌爽朗大笑道,“你呀,别那么聪明,就当不知道吧。”

夏瑾娴抽着嘴角,听岑佩凌挂了电话。

既然岑佩凌答应了帮忙,而且是让许晏清帮忙,夏瑾娴倒是不用舍近求远了。

她安心地订了目的地,跟着旅行团,春节前两天出发,去东欧八日游。

后面几天,谭青依然每天丧气而回,由于事情尚未落定,夏瑾娴只是暗示了她几句。

但谭青这个设计宅女,情商这一项着实充值不够。

夏瑾娴同她说,再等等说不定有转机,她硬是没有接住这句话中的暗示。

好在,终于过年了。

夏瑾娴在临出发之前,接到了阿姨的电话,依旧是老生常谈,过年要不要去她们家,以及,什么时候再找个人。

“上次碰到你爸了,他还问起你。”阿姨道。

夏瑾娴沉默不语,阿姨又道,“反正这事儿你自己看吧,我还是说,女孩子家到底要找个人依靠的,不然你老了怎么办呢?我怎么跟你妈妈交代?”

夏瑾娴知道阿姨也是关心自己,说了声知道了,阿姨于是忙问,“我这边有个男孩子,离过婚的,有个孩子……”

夏瑾娴木着脸,看着凌潭清进门来接小不点,都不敢应声,生怕凌潭清又给她送来什么幽怨的眼神。

其实这些年,如果自己真的想要重新开始,选择真的不少,只是自己都不要而已。

很多人都说,女人就是感情的动物,要现实一点才能找到合适的伴侣云云。

然而都尝过人间珍馐了,非逼着粗茶淡饭,哪个女人甘愿呢?

别说女人物质,其实男人比女人更物质,比如,谭霞对凌潭清,和凌潭清对她。

如果没有吴汀韬这层关系,夏瑾娴觉得自己跟凌潭清之间,根本不会有交集。

凌潭清不会这么执着和包容。

婚姻,从来就是一种社会资源的分配关系。

而爱情,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个体之间,纯生物性的相互吸引。

夏瑾娴知道爱情会消散,也知道,对许晏清,也许正应了那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可是既然身体本能就想向他靠近,为何不去依从呢?

人生短短百年,他们已经错过了彼此的弱冠年华,不惑之年也不过转眼。

既然无法接受别人,不如静静地等待,她不想再陷入一段复杂的感情纠葛之中。

比如夏瑾娴每次看着谭霞抱着小不点,望着凌潭清的样子,都会为谭霞觉得不值。

凌潭清什么都不说,却不曾拒绝谭霞的付出,若说现实,这一幕何其现实?

谭霞从小镇上走出来,学历能力都平平,的确配不上凌潭清。

很多人都想通过婚姻去跨越阶层,因为这样最简单直接,成本极低。

当年,许晏清的母亲也是这么看她的,一个普通工人的女儿,凭什么去高攀他们家出色的儿子?

李芸和许文彬更想看到的,是他们的儿子通过婚姻,攀上更高的台阶。

比如:娶了韩韵。

夏瑾娴至今都能理解,许晏清最后选择与韩韵结婚的理由。

这理由说出来或许有些自恋,但大概无限接近于真实。

因为曾经他们勾画过那么多的未来,都抵不过现实压迫。

那么既然爱情已然失去,未来不论选择谁,也不过是同样不堪的结局。

只要韩韵不想放手,他就没有选择的自由,那不如就跟韩韵凑合吧。

这样,还能通过稳住韩韵,来保全她。

每当想到这里,夏瑾娴就后悔当年的怯懦。

只是此后,岁月光阴让他们曾经有多相爱这件事,在记忆里,渐渐的褪去了稍许颜色。

而她一直自欺欺人地觉得,许晏清终究会跟韩韵好好生活。

她总以为许晏清会妥协的,她以为他选择跟韩韵在一起,多少是有些自愿的成分。

是她忘记了,许晏清一直是一个宁愿自己承担,也不愿意让身边人受到一丁点伤害的,这么一个人。

而且,他心里定下的事情,绝少会改变。

比如,他曾说过,想同她共度一生。

当年他做了那么多努力,却在她的退缩中,化为了泡影。

她于心有愧。

晃神之间,小不点抱着谭霞的胳膊,躲着凌潭清的呵痒,明亮的眼睛笑弯成了月亮。

谭霞已经许久不问裘阳了,反而总是留意凌潭清的一举一动。

凌潭清看到了,却假装不知。

夏瑾娴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她有些想念许晏清了。

她于是提了包,说要出门。

谭霞问,“小娴姐,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

夏瑾娴道,“临时有事,去去就回。”

出了门才觉得这样有些突然,她回到房间,翻箱倒柜,最后翻出了当年第一次去法国,带回的一条围巾。

男士围巾。

买的时候,只觉得很适合许晏清。

付了账才浑浑噩噩想起他们没有关系了。

那会儿刚刚在hw里看到韩韵戴的珠宝,价值一套房子的项链,深受刺激。

抱着围巾出门,蹲在街上就哭了。

当时,她整个人的状态都很糟糕。

因为现实教会她,什么叫不配。

这种感觉,对一个人的自尊心是降维打击。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从那种自卑中走出来了。

夏瑾娴提着围巾,补了个妆,开车进了区政府。

许晏清的车库是领导们专用的,普通职工的车辆是不能驶入的,但夏瑾娴当了鲁名威这些年的秘书,跟保安关系不错。

她借口给鲁名威车上放点东西,车直接开了进去。

刚把车开进去,后面就跟了一辆车进来。

车库灯光暗淡,看不清后车。

可那车进来之后,对着她的车尾闪了闪远光灯。

夏瑾娴费解,还以为挡了哪位领导的车驾了,连忙找了个靠边的车位停了,让对方先行。

可那辆车直接在她车旁边也停下了,夏瑾娴看清身边黑色奔驰里的人,立刻眉目含笑。

那是看到喜欢的人时,身体的本能反应。

许晏清下了车,夏瑾娴解锁了车门,许晏清打开她的车门问,“在这里做什么呢?”

夏瑾娴指了指副驾驶座上的纸袋子,眨眼道,“给领导送礼。”

许晏清挑眉,瞥到袋子是boSS的,里面是一根围巾,故意问,“给周区长,还是鲁主席呢?”

夏瑾娴捂着嘴笑得欢快,她道,“许区长看送给谁合适?”

许晏清也笑了,他撑着车门道,“正好,我给你准备了一点东西,马上过年了,以前你最喜欢收过年大礼包了不是?”

夏瑾娴一愣,许晏清道,“后备箱开一下。”

夏瑾娴于是下意识地打开了后备箱,然后跟着下了车。

许晏清打开自己车的后备箱,里面是海鲜礼包,一些南北干货,还有一个点心礼盒。

跟当年,他第一次过年时候,让她带回家的差不多。

夏瑾娴红着眼睛道,“你这样我会忘不了你的,可怎么办?”

许晏清搬完了东西,拍了拍手,瞥了一眼摄像头,到底没有做什么逾矩的动作。

他望着她的眼睛,笑得如沐春风。

他道,“就怕你忘了我。”

吧嗒一声,夏瑾娴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夏瑾娴连忙背过身,假装去车上帮他拿东西。

她递过了围巾,许晏清问,“过年去哪儿?”

夏瑾娴道,“东欧。”

许晏清皱眉问,“一个人吗?”

夏瑾娴答,“跟团,老年团。”

许晏清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注意安全。”

夏瑾娴点了点头。

许晏清又掏出一部手机准备打她电话,并道,“这个号码是我请朋友帮我办的,不是我的名字,你有事情,联系这个号码。”

夏瑾娴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韩韵可谓是监听、跟踪的专家。

如今是他们离婚官司的重要关头,要是给韩韵掌握什么不利证据就不好了。

夏瑾娴有些后悔自己今天的冲动,她伸手按住了他的手。

两个人触碰到彼此,气氛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

许晏清望着她,看她脸一点点红起来,眸中蕴着温柔的笑意。

夏瑾娴咳嗽了一声,默默掩饰尴尬,对他道,“最近,嗯,我们还是不要碰面比较好。”

许晏清叹气道,“能做到的话,我何必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想想也是。

夏瑾娴道,“等我东欧回来,我让朋友也给我办一张卡,这样安全点。不然我怕我的手机也被她知道了,你这番心血就浪费了。”

许晏清却道,“有什么安不安全呢?只是不想惹麻烦而已,毕竟你那么容易退缩。”

夏瑾娴语塞,只能干笑两声道,“您真了解我。”

在许晏清面前,夏瑾娴觉得自己一直没脸没皮的。

许晏清呵呵一声冷笑道,“可不是么,动不动就找人嫁了。”

这招秋后算账可真有些狠。

夏瑾娴尴尬着一张脸道,“当年年少无知。”

许晏清道,“我大人大量。”

夏瑾娴连忙点头道,“是是是。”

许晏清也就在她面前会这么毒舌,还喜欢欺负她两句,夏瑾娴也不跟他生气。

被她这么乖巧柔顺的样子取悦了,不似重逢之初,那般拒人千里之外。

许晏清道,“你那个不靠谱室友的事情,我已经找人安排了,过了正月十五,我叫人安排一场饭局,你带你那个同学去就行了。”

夏瑾娴无语道,“你能不能不加不靠谱这个定语。”

许晏清道,“我认为这个定语加的很准确,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谁给你化了一个烟熏艳妆来跟我约会的?难道不是谭青?”

夏瑾娴尴尬表示,“黑历史能不提了吗?那时候就流行非主流妆容。”

许晏清道,“不光黑历史,还有黑丝袜。”

夏瑾娴双手捂脸,她真的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了。

许晏清忍笑,望着她如今的模样,依然觉得如当年一般吸引。

许晏清眉目间都带着温柔的笑意,嘴上却问,“围巾真的是给我的么?不是给周超或者老鲁的?”

夏瑾娴对这人的小心眼彻底没辙,她道,“你以前有这么会吃醋吗?”

许晏清道,“是否需要我提醒你,曾经在港汇广场,你跟你楼上邻居相亲的事情?”

夏瑾娴一张脸是再也绷不住了,憋了句,“您记性可真好。”

许晏清挑了挑眉道,“还行,有些事情就特别容易记住。”

夏瑾娴道,“是啊,特别会记仇。”

她随后只能指了指递给他的袋子道,“这围巾买了有些年头了,那会儿知道你跟韩韵结婚了,想送你当新婚礼物的,如今晚了八年,好在您还已婚,我觉得也挺合适。刚好大扫除翻出来,就想着来找你,亲自送礼才有诚意。”

许晏清听说是给他的新婚礼物,嘴角一抽道,“你真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投桃报李,情谊匪浅。”

夏瑾娴表示,“彼此彼此。”

要论互相伤害的水平,两人可谓旗鼓相当。

话到这里,两人再没有说下去。

过了会儿,许晏清听到有车进了地库,他对她道,“回来告诉我一声,在外面自己小心些。”

夏瑾娴嗯了一声,先上了车。

两辆车分别启动,夏瑾娴先开了出去,她知道自己要是不走,他会一直等。

许晏清等夏瑾娴离开车库,才把车开去车位上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