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瑾娴故意问,“你说,为什么兜兜转转到最后,你还是跟我一起了?”
许晏清知道她要讨些情话,他道,“这些年我和韩韵的感情一直不好。很多人跟我说,就让着她又怎么样?再去外面找就是了。像我这样的人,要什么样的得不到?但小娴,我很明白,我要的不一样,这些年我怀念的,是最初纯真干净的我们。”
“要随便找个女人满足欲望多容易?可如果一个男人纵情权欲之后,对感情就不会那么贪恋了。他要的不过是不断征服的痛快,是感觉自己高人一等的痴妄。但人生一枕黄粱,这些功名利禄,都不过都是刀尖上的舞蹈,最终还是葬送了自己,那些看重权势地位的女人,在那人得势时,自然是俯首帖耳,可真到对方倒台的时候,她交代得比谁都快,撇清得比谁都干净,甚至早就做好卷款跑路的准备了。”
夏瑾娴道,“身边这样的事,很多。”
在档案局的时候,多的是故纸堆里的逸闻,那些档案里记载的人和事,闲看是个故事,但却是身边真实事件,桩桩件件,不过记载着人性而已。
许晏清问她,“知道郑旭在走提拔程序吗?”
郑旭当年是区府办主任,后来姜维翊不喜欢,送出去培训。
后来姜维翊走了,他兜兜转转了一圈,又去了区委办当了主任。
也是人才凋零,无人可用。
夏瑾娴道,“前几天去看鲁名威,他说了。”
许晏清笑了声道,“可惜还没上常委会就终结了,被写了举报信。”
夏瑾娴有些意外问,“谁写的?”
许晏清道,“谁知道呢,也许是对手,但也可能是他身边人,说他在外面包养了女人。”
夏瑾娴想着郑旭头顶光溜溜的样子,叹息道,“这女人也是不挑。”
许晏清嗤笑道,“毕竟是个区委办主任,领导身边的红人,在外面也是有些权势地位的,抛开外貌,这些也挺吸引人的。”
夏瑾娴摇了摇头道,“我能理解,但我不认同。”
说起这些事,难免有些唏嘘。
转眼就过年了,年三十,夏瑾娴接了阿姨的电话问她,“小娴啊,今年又去哪儿过?”
夏瑾娴这才想起来,跟许晏清结婚这件事情,还没有告诉自己唯一还联系的亲人。
她坦白说,“阿姨,我结婚了。”
阿姨吃惊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你有没有做过婚前财产公证啊,你那么多房子。”
夏瑾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靠在许晏清身边道,“我的第一桶金还是他给的,要公证什么?”
阿姨“啊”了一声问,“是你以前那个男朋友吗?”
夏瑾娴笑着道,“是的。”
阿姨“哎呦”一声道,“你这孩子真是的,结婚怎么也不办酒,不说一声啦?”
夏瑾娴枕着许晏清的胳膊,用手肘顶了顶他问,“阿姨问我们怎么不办酒,我怎么回答?”
许晏清吻了吻她道,“等新房落定,我们就办酒。”
夏瑾娴问阿姨,“听到了没?我得先装修新房呀。”
阿姨激动地道,“你先趁着这次过年,把人带来看看。”
夏瑾娴遵命,答应说好。
挂了电话,夏瑾娴顺势倒进了许晏清的怀里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过年了。”
许晏清轻抚她的长发问,“之前几年呢?”
夏瑾娴道,“那几年最怕过年了,过节就是渡劫,每到过年的时候,我都自己出去旅行。”
被父亲赶出家门,失了母亲,她这些年一个人,多么孤独啊。
许晏清长叹一声问,“去年选择去东欧,也是为了躲避么?”
夏瑾娴道,“当然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宅女。”
许晏清先是笑了,末了又有些沉默。
他握着夏瑾娴的手道,“小娴,我到现在都怕这一切不是真的。”
夏瑾娴抱住了他,吻了吻,随后站起来,走到客厅新买的矮几前,对他道,“来嘛,快试试我新买的这个矮几,我给你弄点花生,鸡爪,毛豆子,再烫一壶桂花酒,怎么样?”
许晏清笑道,“再好不过了。”
他站起身,走了过来,拿了几个靠枕,又拖了一个懒人沙发。
夏瑾娴去厨房忙碌了一会儿,端着小菜、水果和零食出来。
她拿了个小水壶,里面烫着黄酒,下面支着一个小蜡烛。
黄色的烛光暖暖的,微微晃动,偶尔发出声响。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再无闲事烦心,气氛恰到好处。
此刻,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当年同居的那段时光。
夏瑾娴忙忙碌碌的,拿了个电热毯过来,放在矮几下面取暖。
许晏清打开了投影,问她,“想看什么电影?”
夏瑾娴道,“想看当年我们约会时候看的电影。”
许晏清翻到那一年,第一页跳出来的就是当年看了之后夏瑾娴哭得稀里哗啦的《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
许晏清的手顿了顿,选了下一页。
夏瑾娴也同时道,“不看这部。”
两个人看了彼此一眼,夏瑾娴靠了过去道,“你知道的,我会哭的。”
许晏清摸了摸她的头发,吻了吻她道,“小娴,都过去了。”
现实中夏瑾娴的父亲就如同松子的父亲一般,凶残暴虐,所以最初的时候,夏瑾娴很敏感自卑。
甚至当年,她父亲还曾经砸烂了他们的家,并扬言要从顶楼跳下去。
这种偏执型的人格,他不知道夏瑾娴从小是在怎样的恐惧中长大的,但光是想到这些,都让他无比心疼。
夏瑾娴接了遥控器过去,返回到了首页,选了一部爱情喜剧片。
她道,“过年就别看这些了,还是看看无脑喜剧片,快乐一点嘛。”
许晏清抱着她,吻着她的颈项问,“走出来了吗?”
夏瑾娴捧住了他的脸回吻道,“阿清,我早就走出来了,我有母亲爱我,有你爱我,此生足矣。”
许晏清心口温热,吻住她的唇。
彼此在对方的呼吸中,感受着爱的炽热。
失而复得的爱人,为时未晚。
这一晚,红袖添香,烛光暖帐。
与所爱之人跨年,于爱河中畅泳。
许晏清的手机不时亮起,显然是有很多人给他拜年。
但他给几个领导发完消息之后,就把手机扔去了一旁,专心陪伴爱妻。
初一这天,夏瑾娴和许晏清去给阿姨拜年。
许晏清早就备好了礼物,提了上楼。
阿姨从未见过许晏清,但一直都知道有这么个人。
如今看他儒雅俊秀,气度不凡,倒是满意道,“小娴啊,你妈妈当年是蛮有眼光的。”
夏瑾娴望了一眼许晏清,抿着唇笑。
在阿姨家吃了午饭,两个人回家路上,夏瑾娴忽然问许晏清,“真的不用给你父母亲拜个年吗?”
许晏清开着车,对她道,“小娴,我们的生活跟他们没有关系。”
夏瑾娴道,“你毕竟是他们的儿子。”
许晏清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以后再说吧。”
他既然不愿意,夏瑾娴便也不问了。
年初三的时候,夏瑾娴又陪着许晏清,和陈鸣、潘毅骏等人的家人一起聚餐。
席间,潘毅骏嘲笑许晏清道,“你说说你,耽误这么多年,图什么?”
许晏清道,“要不是今天弟妹在,你可能需要叫救护车。”
潘毅骏的夫人喷笑,一边给女儿剃鱼刺,一边拍了潘毅骏一把,示意他废话真多。
男人们聊工作,夏瑾娴不时被两位夫人关照,临别,三人互赠礼物。
这场面热热闹闹的。
两位夫人还不忘催生。
潘毅骏的夫人道,“你早点生,身体恢复才快。”
陈鸣的夫人道,“恢复了就可以准备二胎了,你们有条件的,要多生。”
夏瑾娴红着脸看许晏清,招架无能。
初四中午,两个人又收拾了东西,飞京城。
许晏清要处置一些个人事务,这些年他在京城,故旧朋友也很多,夏瑾娴就陪着他。
初五晚上,还被孙筠邀请,去了京城郊区的一处别墅。
叶懋琮的兄弟姐妹来的也不少,吴汀韬也在。
许晏清是第一次受邀。
孙筠早就听叶懋琮说了夏瑾娴与许晏清的过往,这次是怕好友女儿再被欺负,特意为夏瑾娴撑腰,才请了他们来。
当然,她也没有刻意刁难许晏清,只是要让他知道,夏瑾娴算是他们叶家的小外甥女。
孙筠道,“小许,虽然你是苏家的前女婿,但现在你是红梅的女婿了,也就是我们家的外甥女婿,小娴是我好朋友的女儿,红梅虽然过世了,但我当年早和她约定过,要当她女儿的干妈。小娴我当她是我的女儿,如果你未来欺负她,我这一屋子的人都不会饶你的。”
叶懋琮的父亲叶煦钧在一旁陪着,等妻子孙筠放完了狠话才道,“小许第一次来,别这样。”
这话劝得委实有点敷衍。
叶懋琮陪在一旁,对许晏清道,“不管别人放不放过你,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吴伯伯在里面陪着爷爷,一起去拜个年吧。”
穿过了挂着红灯笼的前院,进了会客厅里,叶家老爷子被众人簇拥着,吴汀韬陪在旁边。
叶儒平对吴汀韬算是半师半友,两个人在聊天。
叶家老爷子身子硬朗,精神瞿烁,思路清晰,看上去也就七十多岁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是八十多岁的人。
夏瑾娴和许晏清被请了进去之后,孙筠对自家老爷子道,“这是夏瑾娴,红梅的女儿。”
叶儒平看看吴汀韬,吴汀韬点了点头。
老爷子对着夏瑾娴招了招手,夏瑾娴走过去,恭恭敬敬道,“叶爷爷,新年好。”
叶儒平表情温和,对着一旁陪着的二儿媳黄静抬了抬手。
黄静早就准备着了,递过了一个红包,老爷子拿了,交给夏瑾娴道,“见面礼,收着。”
夏瑾娴非常不好意思,但叶懋琮道,“爷爷给你的,就收着吧。”
夏瑾娴于是道了谢,收了红包,退到许晏清身边。
吴汀韬对叶儒平道,“我去跟他们说几句话。”
叶儒平道,“行了,难得过年,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吧,不用陪着了。”
几个小辈又上来跟叶儒平说话。
夏瑾娴和许晏清退了出去,跟着吴汀韬去了东侧的一个偏厅。
吴汀韬进了小客厅,脱了外套,先在圆桌边坐了,又让他俩坐。
他拿着茶壶开始煮茶,一边煮茶一边对许晏清道,“你就这样把我家小娴骗走了,小娴也是糊涂,万一苏家再来找麻烦,你们怎么办?”
夏瑾娴拉着许晏清的手,对吴汀韬道,“反正我们已经结婚了。”
吴汀韬叹了口气,他道,“要是你妈妈在,肯定要怪我没有帮你把好关了。”
夏瑾娴道,“怎么会?阿清是母亲看中的。”
看着夏瑾娴这副女大不中留的样子,吴汀韬也是无言。
他给二人添茶后问,“打算什么时候办酒?”
许晏清端了茶杯后道,“等新房装修完之后散散味道,明年可以办酒了。”
吴汀韬却又道,“证都领了就早点办酒,小娴也不小了。”
夏瑾娴无言以对,喝了口茶,和许晏清对望。
许晏清笑了,他道,“吴老师说得对,我会抓紧的。”
吴汀韬听了,哼了一声道,“你要长情才行。”
许晏清喝着茶点头应。
夏瑾娴道,“都爱了十一年了,还行的。”
吴汀韬看她这胳膊肘往外拐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半是宠爱半是责备道,“女孩子矜持一点。”
横竖都是吴会长占理,未免再被他怼,许晏清倒是说起了些工作上的事。
吴汀韬却道,“别扯开话题,晏清现在是大领导了,照理我不该说你,但是我作为小娴的家人,也是长辈,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承诺。”
夏瑾娴看了看许晏清,又看了看吴汀韬,没敢吱声。
许晏清放下茶杯,很郑重地看着吴汀韬道,“吴老师,这些年和韩韵的婚姻里,我早就想得很清楚了,曾经选择放手是我做过最错误的选择,我不会重蹈覆辙。至于其他的,物质上,我无法承诺,但是对这段婚姻,我会奉上我全部的忠诚。”
吴汀韬看着面前的茶杯,最后叹了口气道,“活到我这个年纪,很多事情都看开了,但也有放不下的执念。红梅是我的放不下,如今是小娴,晏清啊,作为过来人,我无可忠告,但从感情上,我不愿小娴受到任何伤害,你明白吗?”
许晏清点头道,“我明白。”
吴汀韬于是道,“明白就好,喝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