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德和这几日都在不安中度过!
皇帝突然下令要他把财权还给苏子瞻,并派下韩稚圭来接任知府位置,明显就是不太满意这段时间内他的表现。
但对黄德来说,他也是一肚子委屈。
他不能去破坏西湖疏浚,这牵涉到杭州城十几万百姓的利益,他们都已被苏子瞻们发动起来。
也不能像在边境一样,任意的对富豪乡绅施以惩戒,疏浚西湖还需要这帮人出钱,况且皇帝也已表态:
放税这件事,只抓贪官,不过问当地富户!
在如此复杂的条件限制下,黄德和几乎是没有发力的空间,为今之计,他只能先摆出一副吃卡拿要的模样,刷刷存在感。
不过在把最后的财权也交出后,这一条肯定也行不通了!
好在皇帝也理解黄德和的难处,因此在密诏的结尾处,他暗示黄德和:
在与韩稚圭交接好权力后,是立马返京或者再停留,可由他自行斟酌。
……
南陵温们对朝廷的人事调度并不上心,他们还是专注于在汛期来临前,疏通好运河。
但黄德和肯定是不想让他们如此'惬意',他以督工的名义,给南陵温多派了一位'观众':秦京。
秦京是有备而来,他一改前几日作风,竟尝试着和几人打成一片。
秦京是故意'善忘',就算才被张可秀揭穿真面目,现在再见到她和齐巧云时,也可以当成没事人一样。
见张可秀和齐巧云并没有对自己发难,秦京以为一切已过,他还会借机与两人对话。
秦京还想故意搞暧昧:
他老是把《孔雀东南飞》里刘兰芝和焦仲卿最终不能在一起的事迹说出,看来是想为之前欺骗齐巧云的事润色一番。
但齐巧云早已经回过神来,她越来越觉得秦京真会'演戏',从对方嘴巴说出的每一个字,以前有多悦耳,现在就有多'作呕'。
一段时间后,秦京也发现了几人看自己的异常脸色,明显有不屑的表情,但也不会妨碍着他,继续的我行我素。
而且软磨不成后,秦古赶紧调整策略硬来,他仗着自己的特使身份,强行参与南陵温制定的施工计划:
下工地时,秦古还会额外给工人们带去一些物资:
盐巴、布服、草药,渐渐的也能和工地群众打成一片,也能收集到了一些见闻。
在按约定交出财权的当天,秦京更是来了一次'漂亮'的表演。
他把白员外等商人都召集来工地上,收敛起官威后,和颜悦色的说:
“经过按察使不懈的坚持和争取,朝廷已经取消捐助先入州库的计划,现在可由大户自行决定:
何时捐、捐何物、如何捐,州府绝不会再一个强迫的命令!”
乡绅们肯定是乐见其成,如果按之前过州库的规定,那边是实打实的'出血',说要捐满一百两,少一分都不行!
如今取消这个步骤后,富户们便可以从中做一定的手脚,对于心有不愿的人来说,或多或少能节省一点。
听完,众人一副如获至宝的表情,大家都高兴的夸赞:
“皇帝英明和黄大人威武!”
南陵温们肯定也在场,他们联系秦京的前后行为,立马看出:
黄德和是打算堂而皇之的把治水的功绩大包大揽,而且是要趁副相韩稚圭来到杭州之前。
南陵温们虽不重名誉,但也不会便宜小人,于是乎,在赵仲明的建议下,苏子瞻开始动笔反击。
他要'歌颂'治理西湖的劳动人民,更要从中穿插出许多关于工地的回忆,向世人表达一个事实:
治水工程能顺利推进,有皇帝和中书的政策支持,有地方商户慷慨解囊,更有十几万百姓的辛勤劳作,但和巡察使的'英名神武'指挥无半点关系。
黄德和在看到这些文章后,心里很不服气,但拿这个做文章,给苏子瞻穿小鞋是很不现实。
思考在三,他觉得若想扳回舆论,只能以同样的方式反击,于是乎秦京又担任了这个重任。
秦京有自知之明,按常理去写文章他根本不是苏子瞻对手,不过可以另辟蹊径。
机会很快就来倒了,立马就要到茅山运河和盐桥河闸门的落成之日。
秦古想到范仲淹是看图写下的名篇《岳阳楼记》,于是自己也开始脑补画面,决定虚构一篇文章。
秦古将天气和出席人物以及时间留缺,随后根据自己平日里的经验,,先把开闸和闭闸过程学出,又重点描述了黄德和是如何跑前跑后,以及募集资金的过程。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尽管苏子瞻也是文思如泉涌,但也要在经历过仪式后,才能去写文章。
而且,如果他还要润色一下语句,检查下细节,起码要等到第三天后,杭州本地才可以看到此文。
但秦京的文章,只是两天时间,除了在杭州外,更连汴梁都已经传阅开。
这一招'先入为主',肯定为黄德和搬回了许多的名声!
如此传播速度,立马让赵仲明清楚,秦京肯定是事先写好的文章。
他也忍不住拿来一阅,发现除了开头天气完全正确外,后面的描述都和具体过程无关。
为此,他找到苏子瞻和南陵温,一脸无奈的说:
“这秦京也是个人才,还知道这样去揽功,真是无底线!不过他真是发现我们的弱点了,我们不会去瞎编的!”
苏子瞻这边,也仔细的看完了秦古的文章,他说:
“秦京的内心也太强大了,编纂的事也可以描绘的如此绘声绘色。
你们都知道,前日黄德和是最后才现身,而且只是走了过场,没有参与任何事!
但到文章这里,不仅把他写了进去,还具体描述了黄德和如何与周围人问好,如何与众人一起拉起铁锁链的吊起闸门的过程。
读过的人,都好像能看见黄德和一路操持的模样,至少从文章角度来说,这一段可以算佳作!”
赵仲明打断了苏子瞻,他一脸无奈的说:
“苏大哥,我们可不是来分析文章,这一次秦京已经得逞了!”
赵仲明说完,立马看向南陵温,希望他发言,南陵温心里还在记挂张可秀的事,反应了好一阵后,才回应:
“黄德和来到杭州后,便开始想法设法的瞎折腾,但奈何有人在给他撑腰,让我们无法动他!
眼下,他已找到了变通之法,只要假装与我们合作,便可以抢去所有的功劳!”
赵仲明说:“因为我们两方都不可能拿工程进度做赌注,这件事上都选择与对方合作!”
苏子瞻点点头,他安慰着赵仲明说:
“韩大人为人正直,我们先暂时按兵不动,一切等他过来后再说。”
苏子瞻提到韩稚圭后,赵仲明表情变得更加落寞,他深谙官场门道,直接告诉二人:
“我之所以贪功,是想把此事留给韩相,希望他有机会东山再起,之前告诉你们,谁下派,谁就有可能被重用吗?但韩相已经被排除同平章事位置了!”
南陵温不解的问:“诏书说韩稚圭权知杭州府,这能看出什么?”
苏子瞻被南陵温点醒,他回答:
“我也因为忙着写文章而疏忽了,其实这是朝廷的默认的习俗,韩相只有和黄德和一样,挂上类似经略安抚、转运、提点刑狱和提举常平使之类的头衔才是被重用的表示,现在其实是左迁了!”
赵仲明说:“黄德和与秦古肯定也清楚了,他们豁出来抢这一点功绩,应该是有防止韩相东山再起的目的!”
南陵温明白这是高层之间的争斗,他们的能力范围内,暂时还管不了,便安慰着赵仲明说:
“何以至此!维护郡王府、希望齐巧云看清秦古、治理好西湖,定下的三个目标可以说都已实现!有何忧愁?”
赵仲明知道有理,但还是放不下心来,思索再三后,他突然又出声:
“话已至此 ,不怕告诉你们,韩相被贬和能力无关,最大原因便是觉得皇子尚幼,不准皇帝先动郡王!”
南陵温因为已知道郡王会登上大宝,因此真诚的劝慰仲明:
“眼下,尚不清楚帝、后争斗鹿死谁手,其中会被牺牲的,应该还不只韩相,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希望这些人都知道要保住身体,留待后来启用!”
听完,苏子瞻拍着大腿说:“陵温小弟此话 深得我心,仲明小弟,你也听进去,何处不是风景呢?不要拘泥于一时成败!走着瞧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