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
清脆而细小的风铃声在静谧的空间轻轻回荡，带着暖意的风穿过小花园吹进店里。
分明是一个轻松惬意的早晨，周柔却有些焦虑地摆弄着桌上的手机，窗外开得灿烂的绣球没有得到她一丝一毫的关注。
【谈得怎么样了？】
是苏旭的信息。
周柔有些焦虑地揉了揉眉心。
【人还没到。】
苏家并不知道苏知鸢所做的事情，和日塔那边并没有明确的接触，因此也就从这件事情中保全了下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苏家的日子会好过。
原本苏家在燕城的体量就不算大，也就是因为苏知鸢和陆云周交往的关系，这几年吃点陆氏集团漏下来的好处，日子才越过越好。
但现在苏知鸢失踪了，陆氏集团也麻烦缠身。
上面圈层的人总是比他们多些消息渠道，几个原本有意向的合作商纷纷撤回了合作的意愿，里面甚至有好几家是苏旭自己拉来的，和陆氏集团没有关系。
苏旭在商场这么多年，该有的头脑还是有一些的，多少从中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大约是陆氏集团出了什么大事。
但这么多年下来，虽然从陆氏集团手中接了些项目，但都不是核心项目，和陆氏集团那边的合作关系相当薄弱，更别提接触到陆氏集团那个圈层的人脉。
一时间苏旭竟然想不出办法来应对。
不知缘由，便没办法找出对策，再加上陆云周联系不上，苏知鸢又失踪了，明明和陆氏是准亲家的关系，在这种时候却一个人都联系不上。
直到在某场宴会中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亲生的女儿。
竟然和方氏集团的总裁有了联系。
当下苏旭选择性地忘记了和江离断绝关系的事实，干脆地给方氏集团那边发了邮件和邀请函。
虽然回应得有些晚，但好歹是联系上了。
苏旭并不打算出面，毕竟方氏集团的总裁冰冷的作风传遍整个商界，与其直接提要求让人厌弃，不如打感情牌先拉拢江离，打听事实，再徐徐图之。
有求于人，周柔也不再端着长辈的架子，提早十几分钟来到了江离指定的咖啡店，却发现位置上没有人——江离还在家的时候，做什么事情从来都是提前半个小时到的。
这让周柔感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受控制。
只是转念一想，毕竟之前被赶了出去，就她那个学历怕是过了一段不太好的日子，有点怨气可以理解，等接回家几天也就消了。
毕竟她在见到江离的第一眼，就从那瘦小的女孩眼里读出了深深的依恋。
哪有孩子是不渴望母爱的。
如果系统听到周柔的话，肯定会十分无语。
“江离”这个身份本身是祂做出来的空壳，一切的行为逻辑只是机械的设定——周柔和苏旭的孩子确实是在被换之后溺死在了一条偏僻的河里。
但周柔只是在盲目地自信。
“今天只有你一个人来吗？”带着点清冷的陌生声音在耳边响起，周柔愣了一下之后抬头，入眼的便是比窗外绣球还要绚烂的容颜。
很陌生，但却又给周柔一丝熟悉之感。
“你……”
江离拉开椅子在周柔的对面坐下，服务员贴心地给她上了一杯三分糖的奶茶。
她搅开杯底的蜂蜜，啜了一口：“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
周柔脸上露出个不可置信的表情：“江、江离？”
“嗯。”江离拨弄了一下勺子。
原主的命格止步在二十几年前，这具身体是系统为她的到来特意留下的，即使她现在化神之后已经被不能算作凡人，但这二十几年的过往缠成一团因果，需要彻底解决。
之前江离快刀斩乱麻，直接断绝了关系，一团因果只剩下若有若无地最后一根。
那是原本的江离。
她有权利仍旧存在于此世。
所以她来见周柔。
周柔向来是精于利益的计算，对于江离外貌翻天覆地的变化直接抛至脑后，露出一个自以为温柔的笑：“都过了这么久了，有多大的气也该消了吧？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你要我回家？”江离目露诧异，“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已经断绝了关系。”
“唉，也是那时太过生气，说的气话。”周柔推了一个盒子过来，“血浓于水，我们始终都是一家人。”
“来看看，这是我给你买的生日礼物，你看看你喜不喜欢。”
江离瞥向外面开得灿烂的绣球。
是了，这个世界的江离是在春天出生。
见江离没有回应，反而去看窗外那些花，一向当惯了大家长的周柔心下有些不满，忍了忍语重心长地说道：“妈妈知道你认为我和你爸爸偏心，但是你毕竟不在我们身边长大，不知道有些事情其实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所以也不知道对错。”
她忍不住劝道：“妈妈知道你现在和方氏的总裁在一起，但是这又能持续多久呢？相信妈妈，像他们这样的人最后都会找家庭情况差不多的结婚，你这样孤身一人是不会和他走到最后的。”
江离的目光静静地望了过来。
周柔以为她是动摇了，心下一喜，声音放柔：“但是我们是一家人呀，有了我和你爸爸的支持，你们肯定能走到最后，爸爸妈妈会给你准备最好的。家里的房间已经打扫好了，推开窗就能看到花园。”
苏家别墅不算大，能够看到花园的就两个房间。
一个是苏氏夫妇的，一个就是苏知鸢的。
哪个房间打扫了出来不言而喻。
沉默蔓延，周柔渐渐有些支撑不住笑容。
她就是不喜欢江离这一点，不太会说话，在家里的时候就是一副阴郁的样子，也不知道方氏的总裁看上了她哪点。
“你在想什么？”周柔忍不住催道。
“你之前没让她叫过你妈妈。”
“什么？”周柔以为她听错了。
“江离。”她郑重地念出了一个与她相同又不同的名字。
化神期的修士窥探过天地的法则，江离更是掌握剑道法则，郑重念出的名字引来此世自我运行的规则，若隐若现的因果线忽生动荡，渐渐从尾部开始分裂，短短的一缕被分出，逐渐靠近平行的位置。
“你没让江离叫过你妈妈。”
周柔面露茫然。
即使对面的人太过陌生，但眉宇间那缕熟悉的感觉却仍旧让她确定对面的人应该就是她的亲生女儿。
“你在说什么？”周柔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不受控制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语气也开始带上些气急败坏的味道，“你该不会不想认自己的亲生父母吧。”
面对这样严重的指控，江离没有什么感觉。
化神修士生命何其漫长，这些她并不在意的凡人就如同尘埃，任何言语都激不起她的半点情绪。
她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方俞白。
也不知道俞白的修炼进度怎么样了。
想到这个，江离忽然漫上一点焦虑。
不行，她要好好在脑子掏掏功法，回头写下来给俞白多练练。
随心而动，江离立刻就要离开回去整理功法，周柔见人一言不发就要忽然离开，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当下立刻站了起来：“江离！”
江离回头，春风拂过她的衣角，眼神平和，却让周柔无端心生恐惧。
“周女士，你确定我真的是你所说的那个江离吗？”
周柔心生颤栗，但想到方氏和当初的那纸诊断，强硬地说道：“你以为亲子鉴定我们只做了一遍吗？再说了，你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证明呢？你登报了没有？”
咖啡厅没有包厢，原本她们坐在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又恰好被一棵景观树挡住，但周柔声音的音量一上来，咖啡厅里零星的人隐约望了过来。
“阿离。”
江离有些意外地看着忽然出现的人：“你怎么过来了？”
方俞白笑着点点手表：“你让我在外面等你，但我上班快要迟到了，就过来看看。”
江离有些无语地看着对面的方氏大楼，但也不戳穿他，伸手挽上了方俞白的手臂：“那我们走吧。”
“等等！”周柔从惊讶中回过神，“你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方俞白看了过来，目光带着询问。
她看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臂，脑子一热便说道：“你们俩要在一起，得经过父母的同意。我现在就不同意。”
“得经过父母……”方俞白把这几个字嚼了嚼，“长辈确实很重要，但这和您有什么关系呢？”
周柔没想到堂堂总裁光天化日之下不顾人伦，眉毛一竖便要开始质问，却听见方俞白又说道：“你确定阿离是你的女儿吗？”
这是今天周柔第二次听见类似的质问。
但当时她和苏旭都不相信亲子鉴定的结果，直到换了三家机构才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你们什么意思。”周柔警惕，下意识压下自己不想承认的想法，“虽然方氏势大，但也不能颠倒黑白。”
方俞白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陶瓷盒子，虽然小了点，但看着就是个骨灰盒。
周柔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这件事情很好查，我也是无意中得到了这个东西，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说罢，把盒子放到桌子上，被江离拉着头也不回地走了，路过前台时，还被在这打工的明心观弟子塞了一人一杯的奶茶。
“刚才那个……”江离松开手，想要捧着奶茶，却在中途被拦截，抓进一个温暖的掌心里。
“咳……”方俞白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伸手指了指天上，“祂给我的，里面是婴儿被偷走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还有手上的银手镯。”
“只是那衣服当时被烧了，只剩下个边角料，但多少还是能看出来的。”
“至于人……祂给找了个开满花的山坡葬了。”
“喔……”江离感叹了一声，随后目光被方俞白红得滴血的耳朵吸引了过去，过快的心跳稍稍平缓了一些，戏弄人的心思冒了出来。
她把手晃来晃去，终于在红灯结束之前把人的目光晃了回来：“你这样抓着我，经过我同意了吗。”
方俞白抿着唇，只觉得热气从地上疯狂往上冒，但手仍旧握得紧紧的，在失速的心跳中，他听见自己开口询问：“那我可以这样牵着你的手吗？”
江离有些惊奇于他的直白，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方俞白有些失望地垂下眸，以为被拒绝了也不放开：“过、过马路比较危险，过去之后我就松开了。”
一声轻笑响起，手臂传来牵引的力道，两人的肩膀撞到一起。
绿灯在方俞白快要化为喜悦中的神色亮起，人潮涌动。
“走吧。”江离想到系统之前在她神识中看的那部电视剧的台词，“允许你牵够了再放手。”
方俞白笑了起来，春风和春光落尽他曾经一片荒芜的眼里，像是缀满了星星：“那可能一辈子都不够。”
是和电视剧里一样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