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弃微扯嘴角,“你们厌恶红莲会也正常,不过对于那些信徒来说,这世界崩坏到……貌似只能祈求神明来保佑。”
“所以他们把上帝当做信仰?”程无郁盯着他侧脸道。
从侧面看,沈弃睫毛像是孔雀垂下的尾羽,总能很好遮掩眼中情绪。
程无郁又听沈弃轻轻说了一句:“世人总爱在罪恶深重时忏悔。”
“好巧,这是何有容每次在杀变种时问出的问题。”程无郁回。
沈弃:“是挺巧。”
接下来一路无话。
到烧烤店,唐现现看见他们,嘴巴还沾着酱料,跳起来挥手。
“沈哥!过来坐这里!”语气兴奋,眼睛发光。
角落里的贺轻川抬了抬眼。
程无郁轻嗤,挺瞧不起这种明明有感觉却不敢说的行为。
于是扯了沈弃一把,说:“边去,你沈哥和我坐一块。”
他臂弯里抱着球球,拖过来一把带靠背的椅子把娃放里面。
随后扯了几张餐巾纸,仔细擦擦身旁椅子,递给沈弃。
“谢了。”沈弃挺想告诉他自己洁癖没到那么变态的地步。
程无郁没应,又去找老板点了些其他吃的。
唐现现眨眨眼:“程哥,这些不都是你最喜欢吃的吗?”
“这不是有个小崽子,总不能让球球跟着吃辣的,给小家伙点了碗肉酱面。”
程无郁回来时手里拎了两瓶鲜花酒。
是南城特色。
沈弃随意瞄一眼,发现竟然是梨花酒。
巧合?
缪斯花园的香气是水果和梨花香掺杂,清甜淡雅。
“尝尝吗?”程无郁晃晃酒瓶,“度数稍微有点高,比啤酒好喝。”
沈弃:“一瓶吧。”
程无郁打开,帮他先倒上一杯。
唐现现正在和手中羊排撕扯,咬下一大块肉,费力咀嚼,脏的像只花猫。
他看看自己满手油,冲角落里的贺轻川喊,“小贺,有湿巾吗?”
后者沉默不语,头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看不清神情,把手边湿巾扔给他。
唐现现抽一张擦干净手,要递回去。
“你留着用。”贺轻川移开眼,又打开一罐啤酒。
吞咽时喉结上下滑动,末了随意用手背擦了擦嘴。
唐现现脸颊发烫,嘀咕道:“至于嘛,就沾了一点点油,我擦干净了。”
贺轻川没理他,气质疏离难近。
唐现现想起人没来齐,问:“对了,程哥,容容姐他们不来吗?”
程无郁关掉手机,“不来,小远说项天格今晚上炖汤,何有容怕胖,带着郑风漓去蹭汤喝。”
雷子喝了口啤酒,开玩笑道:“项医生还挺养生的。”
“这年头谁不想多活几年。”程无郁拿了一串烧鸡翅吃。
偶然一扭头,沈弃已经喝光他倒的那杯梨花酒。
唇上泛着亮晶晶的水光,轻抿,犹豫几秒,又给自己满上。
程无郁把微辣的串往他面前放。
“别喝太猛,容易醉,吃点东西。”
沈弃不太喜欢烧烤。
不过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挑了两串素菜吃掉。
上肉酱面时老板特意多给了一个小碗。
沈弃拨出满满一碗,低声问:“够吗?”
球球奶声奶气道:“吃不完,哥哥可不可以喂球球,球球不会用筷子,妈妈会喂球球。”
“好。”沈弃对待小孩儿还算有耐心。
程无郁视线没往身侧看,余光里只有这只大猫。
料想他也饿了,程无郁擦擦嘴,接过小碗和筷子,“球球,程哥喂你行吗?”
小奶团子脸上的笑僵了僵,显然没刚才那么灿烂 。
对于程无郁喂过来的面条,只能乖乖张嘴。
“程哥,你搁哪来的小孩儿?”其中一位兄弟笑呵呵问。
程无郁手忙脚乱去捏掉在球球衣领上的面条,抽空回道:“偶遇,看他可怜,带回来。”
那人又笑道:“程哥是不是得介绍介绍这位哥们啊?哥几个好能称呼。”
身旁大猫只顾着埋头吃面。
程无郁说:“你们跟着喊沈哥就行,他帮过我,以后有什么事,但凡遇见,帮衬着点。”
沈弃很诧异。
自打从药房离开,好像更了解对方了。
以前的偏见,在短短数日相处中尽数瓦解。
球球吃饱了饭,自己坐着玩纽扣娃娃。
沈弃吃光碗里剩下的面,南城的饭比北城好吃。
他感到口渴,想再喝点酒。
程无郁倏拿走他的酒杯,懒散地挑了挑眉,“别喝了,会醉。”
大猫不是很开心。
担心被挠,程无郁起身去,要了一碗红糖冰粉。
“冰粉,解渴,甜的。”
沈弃拿起勺子,尝一口,眼眸微弯,很愉快。
程无郁知道他会喜欢。
某位看似不好惹的Alpha,其实很喜欢甜食。
伺候好大猫和小团子。
程无郁这才抽出空来和兄弟们聊天。
传话的男生看起来年龄不大,“部长也没催,说今天没空你明天过去就行。”
“队里最近还行?梦魇降临后全员撤回来没?”程无郁烟瘾上来,捏捏手旁烟盒,碍于球球在,没抽。
“兄弟们都有经验,而且有二十分钟撤退时间,本身离得都近,全部撤过来了,没少一个人。”
程无郁面带满意:“你通知的也到位,做的不错,辛苦,敬你。”
“好咧!程哥敬的一定得喝!”那人拿起酒杯和他碰杯,一饮而尽。
沈弃观察一眼对方,又落在程无郁身上两秒,收回。
这人刚才嫌板凳坐着不舒服,也换了个带靠背的。
此刻神态懒散往后倚靠,有一搭没一搭和其他人聊着。
实际上,沈弃每一次投来的视线,程无郁都有注意到。
开始没什么,接连三次,他调整坐姿,注意起形象。
沈弃却冷不丁凑近:“你能讲一讲,郑风漓的事情吗?”
程无郁心里雷达嘟嘟响,蹙眉:“你为什么会想知道他的事情?”
如果说单纯好奇,沈弃觉得这个借口太过于丢脸。
“没事。”沈弃含糊回道。
眼看他要挪回去,程无郁蓦地攥握住他手腕,用力,将人扯近了些。
指腹下贴着的腕骨清瘦,却很有力。
“告诉你也行,以后避免提起他伤心事。”程无郁喉结滚动,嗓音有点哑。
大猫静静偏着头,竖起耳朵听他讲。
“郑风漓其实活了三百年,是清朝时期的人,说起来他也是个可怜人,亲妈是妾,他家里为了生意要嫁女儿联姻。”
程无郁一直盯着沈弃耳廓,被灯映照,白到透光。
“家里只有一个女儿,还是主母生的,自然不愿意,后来他那丧心病狂的爹,选中郑风漓。”
猫猫眸子惊得微微瞪大。
“郑风漓被迫穿上嫁衣,扮成女子,以妾的身份嫁给一个富商不过他嫁去那天,富商突然暴毙而亡。”
程无郁还是没能忍住爪子,拨弄了一下大猫的耳朵。
沈弃听故事入迷,懒得出手揍他。
程无郁眸中掠过一丝笑意,想到郑风漓经历的事情,语气稍冷了些:
“大宅里水深,复杂,主母认为郑风漓克死那老头,于是决定让郑风漓殉葬。”
“郑风漓被活埋,更可恨的是,大宅里传出主母的儿子爱慕郑风漓,那主母为了让儿子死心,又叫人开棺,在他眉心钉入一根三寸长的符钉。”
沈弃不太懂,问:“符钉?”
“找的道士,用朱砂染过的钉,刻有符咒,可保大宅后代财运亨通,步步高升。”
沈弃终于明白郑风漓眉心的痂是怎么一回事。
程无郁垂眼看他,“原本郑风漓的信息素并不是枯萎月季,而是一朵洛神月季花。”
沈弃没想到还有这一层故事,冷冷道:“他是被封建迷信吞噬的无辜人,那些人却想让他保佑后代……当真是讽刺。”
程无郁手指松松穿插在沈弃发丝。
软软的,像猫毛,
程无郁在他抗拒之前收手。
“郑风漓原本还能救活,他想活,手指在棺盖上抓挠出道道血痕,开棺那一刻,他说,他以为谁赶来救他了。”
“但是面对的,是十厘米长的符钉,狠狠刺进头颅……一个男人,穿了红嫁衣,扮为女子,死在封闭窒息的盒子里。”
他到死,都无法做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