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打道回府。
刚踏进酒店大门,姜以清一眼就看到大堂角落里那抹血淋淋的半透明身影。
她饶有趣味地停下脚步,心想这阴魂莫不是在找死?
本来它藏身在阴玉手镯里头,也只是在苟延残喘,最多不超过七天,就会烟消云散。
连存活都费劲,更不可能有余力去伤害人类了。
所以姜以清才没有去管这档子事。
反正不会伤及性命。
当然,近距离接触阴气久了,肯定会对身体造成负面影响,一般都会有睡眠不好、精力不济、疲乏无力之类的症状。
但姜以清又不是老妈子,她不会上赶着去操心别人没精打采的小问题。
可没想到啊,她都不准备去管了,结果这阴魂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和那张青白面孔对上眼,姜以清没有动,好奇对方想要做什么。
她看着它一脸惊喜地向她靠近,听它语气笃定道:“你果然能看到我!”
对于它的这种反应,姜以清倒是见怪不怪。
她不明白的,是什么事情能让这个阴魂不顾魂魄被阳气灼伤的痛苦和可能就此消亡的危险,在中午的时间点特意等着她?
它的魂体可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淡薄了呀。
端详着眼前弱小阴魂的面相,脑海中一一划过它的生前身后事,姜以清的眉眼逐渐柔和下来。
“跟我来。”
她伸手隔空轻点它的眉心,给它注入灵力稳固住几欲崩溃的魂体,让它跟她回房间。
*
“我叫许如曼。”
许如曼,也就是刚才在酒店大堂等着姜以清的阴魂,此刻正面对着姜以清和迟重,小声地自我介绍。
如果单只姜以清一人在场还好,偏偏多了个迟重——一个陌生的高大男人。
这让许如曼有些不自在。
它也不是讨厌或者惧怕成年男性,就是单纯地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该如何跟成年男性相处。
因此声量不自觉变小,眼神也飘忽着,尽量避免和迟重对视上。
“我想请你、请你们帮忙,帮我给一个人带句话。”
姜以清:“你跟着的那个人?”
许如曼点头如捣蒜,“对,她叫关又夏。我想请你们帮我跟她说——”
“我不怪她。”
*
许如曼和关又夏其实并不相识。
准确来说,是关又夏不认识许如曼,但许如曼单方面认识关又夏。
直到许如曼身死,一人一鬼才扯上了关系。
不过到了这会儿,情况又有所不同。
许如曼活着的时候,第一眼看到关又夏就对她很有好感。
那种好感无关情爱,也无关肉体欲望,就是觉得关又夏很合眼缘,很想和她交朋友。
只是性格使然,许如曼做不到直接冲过去跟人加好友,实在是没那个勇气。
每每好不容易偶遇,等它做好心理准备,人早就走远了。
然后到下次相遇,哪里想得起来上次做好的心理建设,又得从头来过。
它就这样陷入死循环,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都没能跟人搭上话。
事情的转机在一个雨夜。
许如曼记得,那天是很少见的大暴雨,还刮大风。
这样的天气哪怕撑着雨伞也没用,不出十秒钟,那些踏出大楼的人腰部往下就都会被打湿。
它很讨厌上下班的时间段碰上这样的天气。
倒不是讨厌下雨天。
就是讨厌裤子湿淋淋地黏在腿上的感觉,讨厌鞋子里进水、还不得不继续穿着的感觉。
真糟糕啊。
脑海里刚刚升起这个念头,许如曼的余光里就出现了关又夏的身影。
它立刻扭头去确认——真的是她!
透明的玻璃门外还是那个阴沉的暴雨天,雨水就跟天上有个人拿盆泼下来一样,砸在地上溅起老高,沉积的水面甚至漫过了人的脚踝。
明明一切讨人厌的点都跟刚刚一模一样。
可许如曼就是莫名感觉心情好了不少。
看来今晚也没有那么糟糕。
它偷偷望着她,假装站累了换姿势,一点一点挪到距离她更近的位置。
这次一定要成功!
心里不断给自己加油鼓气,许如曼默默排练着待会儿要说的话。
然而这次的行动它依旧没能成功。
“雨太大了,我叫不到车,估计要改签了。”
它跟关又夏的距离已经拉近到能够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能够听到她说话的内容。
她眉心拧着,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和堵在门口行进缓慢的车流,叹了口气。
“算啦,你开车来接我也没用,这会儿根本进不来。”
许如曼眨巴眨巴眼,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
每逢雨天打车都会难上加难,先不说价格比平常昂贵,就是愿意多花这个钱,想要叫到车都不容易。
以往它也没这个好运气能很快叫到车。
等一两小时才能回家都是有过的。
不过今晚自从见到关又夏,运气就好像变好了起来。
许如曼看着手机上网约车司机已接单的消息,看着地图上显示司机就在门口的位置,不由得感慨:
真是天助我也!
“你好,那个……”
才刚说话,许如曼就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脸在发烫。
“我叫到车了,我听到你好像很着急,啊、我不是故意偷听你讲话,就是凑巧听到了……”
救命!它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想到自己顶着个猴子屁股脸在关又夏面前胡言乱语,它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一次和她说话,该说得更好更从容一些的。
对自己发挥的不满意,让许如曼心底生出了强烈的逃避情绪。
后面它具体又说了什么,关又夏回了什么,它都记不太清了。
仅剩的印象是过分发热的脑袋,愈发快的语速,和只想早点结束重新来过的心情。
好在最后关又夏还是接受了它的好意。
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的好意。
这让许如曼觉得她比它想象中的还要更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