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太嫔此次并未随妃嫔们到圆明园避暑,所以允礼先是跟着小林子去换了衣裳,又去辞了胤禛,才急急忙忙去了宫中舒太嫔所居的景阳宫。
景阳宫中原先的主位是温僖贵妃,纵使先帝喜爱舒太嫔,舒太嫔也只得在温僖贵妃去后才得入主景阳宫。
允礼见到舒太嫔的时候,只觉她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
明明才十余天未见而已。
“儿子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金安。”
允礼跪地,给舒太嫔请了安。
舒太嫔却只是半阖了眼,并不看自己的儿子,声音中透着一股清冷的意味。
“起来罢。今日不年不节的,你来做什么?”
允礼愣了愣,望着面前跪坐在蒲团上的舒太嫔,没有起身。
舒太嫔双手合十,右手还挂着一串紫檀木的佛珠,一应的穿戴打扮也十分俭素,连她从前最喜欢的那支点金忍冬发簪都没有再佩戴。
那支发簪是她初初伺候先帝的时候,先帝赏给她的。
一直被舒太嫔视作她与先帝定情的爱物。
即便后来她很是得宠,也得了许多更好更金贵的首饰,她却始终最爱那支点金忍冬发簪。
允礼看着自己额娘满头素净的青丝,心中不由一涩,他倔强的跪着不肯起身。
“儿子不知为何,心中挂念额娘,便在今日求了皇兄,
想来看一看额娘。难道额娘不想见儿子吗?”
舒太嫔还是没有看允礼,只有她身边一直近身伺候她的宫女积云悄悄看了一眼允礼。
积云瞧着允礼这样,很是心酸,亦很心疼。
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此时倔强的跪在地上,等着自己的母亲看自己一眼,像极了初出窝的小鹰。
允礼等了半晌,没有等到舒太嫔的回应,他不禁又道。
“儿子昨夜梦中不安,醒来便惦记在宫中的额娘。
儿子知道,自皇阿玛去后,您心中阴郁难解。
但儿子求您睁开眼睛看一看儿子,儿子已经没有了皇阿玛,
难道您要让儿子连您这个额娘也不能再认吗?
儿子不明白,您为何一夕之间成了这般模样?
半月前儿子来看您,您还端着儿子喜欢吃的糕点,
劝着儿子多吃一些,额娘,看看儿子罢!”
允礼的声音带了颤抖的泪意,舒太嫔却像没有听到。
又过了一会子,她才清清冷冷的开口。
“你已经长大了,自己立府了,额娘不用再担心你。
你只管过你的日子便罢,以后无事不必进宫来了。
我这景阳宫,你更是要少来,如此才能称我心意。”
允礼听闻舒太嫔这一席话,恍然如晴天霹雳,他不明白为什么额娘突然不再见他,他膝行两步,急急的想拉一拉额娘的手,却被积云拦了下来。
“王爷,太嫔如今一心向佛,不愿沾染尘世俗物,
奴婢知道您是最为孝顺的,不如就听太嫔一言罢。”
自景阳宫出来的允礼失魂落魄,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看着没有了。
长随阿晋等在院中,瞧着自殿内出来的自家王爷不对劲,又不敢贸然开口询问,只得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
直到出了宫,站在宫门口,允礼回望巍峨的宫门和高大的宫墙,才发觉自己如今像一条丧家之犬。
皇阿玛已经薨逝好几年,额娘突然也不许他再去见她,世间与自己最亲的两个人都忽然抛弃了自己。
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这世上还有谁可堪依靠。
阿晋小心的看着允礼面色,说道。
“王爷,您急急自行宫赶到宫里,怎的见了一趟太嫔就...
可是华贵妃娘娘说了什么,还是太嫔身子不好?”
允礼摇摇头,声音极为低沉。
“额娘身子无恙,但是不知道为何,她忽然不许我再去宫中看望她。
兰姐姐先前说,额娘最近有些不对劲,我只以为是她哄着我去看额娘。
可是看眼下的情形,额娘怕是在宫中遭遇了什么,才忽然变成这样。
阿晋,你记得吗,额娘先前一直是好好的。”
阿晋点点头。
“记得,奴才一直记得,每回您去看望太嫔,
太嫔都十分高兴,总夸您孝顺,
还总惦记着您喜欢吃的东西,她都亲手做了来给您吃。
说来奇怪,按说太嫔如今该在后宫中颐养天年就是,
皇上也一向对先帝后妃十分孝顺,王爷不如查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允礼抬头看着前方,声音渐渐坚定。
“查是一定要查的,只是这事不可莽撞。
兰姐姐之前常与我说,遇事不可一味用强,
也得用用脑子。兰姐姐今日提醒我看额娘,
莫不是兰姐姐知道点什么,只是不好与我明说?
阿晋,即刻备马,我要去行宫!”
阿晋为难的看看天色,劝道。
“王爷,天都快黑了。行宫路程有点子距离的,
即便您快马加鞭,也赶不在闭园之前到。
且不说即使您赶到了,您今日刚给皇上请过安,
这会子着急忙慌的去,又该怎么说呢?
不如您先回府,耐心等等看,再过几日就是中秋节了,
皇上要在行宫举行中秋家宴,您再去找华贵妃问也不迟。”
允礼拍拍自己脑袋,方才说过要用脑子,这会子就心急如焚沉不住气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只是我担心额娘,
听兰姐姐的意思,额娘已经求过皇上了,
想要离宫修行,可是皇上不会轻易应允的。
所以短时间内额娘在宫中应该是无事的,
那就八月十五中秋家宴那日,我再去找兰姐姐!”
圆明园桃花坞中,乌拉那拉氏摸着自己已经恢复如初的脸蛋,左瞧右瞧,只觉肌肤滑嫩如剥了壳的鸡蛋,心中喜不自胜。
“好啊~好。聂大夫果然是神医,剪秋你瞧,
本宫原本还在担心,不成想竟然赶在中秋节前好了。
整整两个半月,本宫终于可以出门见人了!”
剪秋手中拿着一支盛放的牡丹花,轻轻插在乌拉那拉氏耳后的发髻上,看着镜中乌拉那拉氏精致的面容,笑道。
“娘娘天生丽质,身子又好,聂大夫调理起来自然不费事。
方才江福海来说,果郡王今日给皇上请过安后,就疾奔景阳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