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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交民巷,始建于元朝,又名东江米巷,是北平城最古老的街道之一,光绪十二年,这里被划归为使馆区,后八国联军入侵北平,强迫清廷签订不平等条约,将东交民巷划为使馆界,界内一切事务由各国自行处理,政府一概不能过问。

这就和沪上的租界异曲同工,成为了国内之国,每个使馆都有自己的军营驻军,俨然一副主人翁的嘴脸。

这也导致了一些汉奸政客一有事就往东交民巷跑,甘为洋儿子,去舔洋爸爸的腚沟子。

这里离北下关已经很远了,枪炮声还传不到这里,讨逆军和辫子军已经开战五天了,战况陷入了胶着。

可是辫帅张勋却知道,自己虽然是有扶桑人和冯德麟的支持,但毕竟兵力不足,现在手里还剩不到四千人,这是他的最后的本钱,如果输了,他最好的下场就是远走异国他乡。

扶桑人只提供无息贷款援助,而军火都是礼亲王捐助的,至于冯德麟和汤玉麟,这俩个混蛋只拿出一个警卫营来参加战斗,合着他们都是在拿自己当枪使,打仗是自己人冲在前头,有了好处就平分?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冯德麟他们躲在了东交民巷的扶桑领事馆,张勋策马扬鞭,带着护卫,直奔东交民巷,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让冯德麟二人出兵。

张勋的护卫们没注意到,街道两边的屋顶上,两条人影在一路尾随….

扶桑领事馆一水的欧式建筑,占地颇广,十几幢五层建筑,住着总领事和领事馆的工作人员。

张勋被总领事的秘书请进了领事馆,秘书瞅了一眼张勋的打扮,忍不住撇了撇嘴,暗骂了一声土豹子,也不怪他笑话张勋,实在是辫帅的打扮太另类了,只见他戴着顶戴,孔雀绿的花翎,留着一条鼠尾辫儿,辫稍还撅撅着,身上却穿着民国元帅的礼服,马裤长靴,裤腰带上还系着一柄腰刀,弄得裤子直往下坠,长靴上全是泥点子,浑身散发着大烟膏的臭气。

张勋捂了捂脸,他上老大火了,口腔里全破了,咽口唾沫都疼。

他上火,有人比他还上火,领事馆三楼,铺着厚厚的地毯,几个穿着和服的扶桑浪人在走廊里来回巡逻着。

房间里,冯德麟和汤玉麟坐在塌塌米上长吁短叹,冯德麟的腮帮子肿起一个大包,连喝口水都疼的要命。

汤玉麟是从来不喝茶的,只喝酒,他光着脑袋,军服的扣子敞开着,手里端着一杯白兰地,不时的喝上一口。

一个五十多岁,瘦小的扶桑男人,留着一把大胡子,眼睛眯成一条缝,穿着黑色的和服,和服上绣着一条兴风作浪的黑龙,他跪坐在茶桌前,悠闲地品着香茗,姿势十分的优雅。

冯德麟的头疼得像炸开了一样,自己的二十八师驻扎在北镇,自己此次进北平就带了两个营,支援了张勋一个营,而汤玉麟的兵都在奉天,除了他的警卫连,其他的一动不敢动。

冯德麟本来就是胡子出身,志大才疏,属于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那种,否则也不会听扶桑人一忽悠,就巴巴的上赶着来北平支持张勋复辟了,他在那一声声叹息,标准的是个怨妇,汤玉麟不耐烦了。

"我说三哥,你这高一声低一声的,唱二人转呢?还七十二嗨哟?有事说事,别整的跟个娘们似的。"

"滚边拉去,我这都快愁死了,你个汤二虎子还喝的有滋有味儿。"

"不是我说三哥,你愁个屁老鸭子?这打仗复辟都是张勋顶在前边,输了他一个人扛,赢了也少不了咱们哥们的好处。这买卖咋地都不亏,你说你愁啥?"

"我可没你心那么大,我…嘶哈。"冯德麟捂着腮帮子哀嚎一声:"哎呀卧槽,疼死了,二虎子,我是怕这件事闹得这么大,那张小个子八百个心眼,让他知道咱俩干的事,还不得往死了整咱俩呀!"

一提起张大帅,汤玉麟刚端起酒瓶给自己倒酒的手哆嗦了一下,对张雨亭,他可是怕到骨子里了,当年自己是赵家庙的巡防营标统,张雨亭勾结了赵春桂她爹,要吞了自己的巡防营,两个人约定,决斗,面对面打一枪,谁要是赢了就带走巡防营和赵春桂,结果张雨亭一枪打飞了自己的帽子,子弹在头顶犁出了一道沟,把自己都给吓尿了,而自己的这一枪,把张雨亭的大腿钻了一个窟窿,可这张雨亭照旧谈笑风声,自那以后,虽然拜了把子,自己当了哥哥,可一想到张雨亭的狠劲儿,就不由自主地哆嗦。

"放心吧三哥,你在北镇,我在辽阳,这一次都没带多少兵出来,再说咱俩躲在东交民巷,连头也没露,这张老七也不是神仙,咋能知道咱俩的事呢?何况即使有事,黑龙会也不会不管咱们的,是不是头山满会长?"

满脸胡子的扶桑人,就是黑龙会的创始人,副会长,顾问头山满,他和内田良平成立了玄洋社,后又改名为黑龙会,黑龙会其实就是陆军省的黑手套,负责暗杀等一系列行动,而头山满创造的大亚细亚主义和大东亚共荣圈被扶桑陆军省奉为圭臬,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军国主义的狂热分子。

头山满给冯德麟倒了一杯清茶,幽幽地说道。

"冯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怕张雨亭?他有军队,你也有军队,但是别忘了,你的背后可是有我们黑龙会,甚至陆军省支持的,我觉的你还是魄力不够,你应该把你的二十八师全调过来,加入战斗,一举打败段琪瑞的部队,然后配合我把小皇帝控制在手心里,这样,冯桑你将会成为新政权的掌控者,什么张勋,诚厚都只能拜在你的脚下。"

冯德麟苦笑了一声,这个该死的小鬼子,还特么给自己画饼呢?张勋一复辟,全国通电反对,他冯老三再蠢,也知道什么叫失道寡助,得道多助啊!尽管头山满在扶桑地位超然,可是他冯德麟也不至于怕他。

"头山会长,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当初你的特使找到我,说给我一个旅的军火,外加十万两银票的支援,现在我是见到了银票,可军火连根毛都没见着,你说,我怎么调兵?我让我的士兵拿着大刀长矛和讨逆军干吗?更何况即使你装备了我一个旅,我的实力也和张雨亭差的挺远,我一不小心,让张雨亭知道,他就会有借口把我的部队吃掉,我能不小心翼翼地吗?"

头山满拿起茶桌上的眼镜,轻轻地擦拭着。

此时他们没有注意到,门外的走廊里传来两个物体摔倒的微弱的声音,随即没有了动静。

"冯桑,我想,张雨亭应该已经知道了。"

"什么意思?"冯德麟急忙问道,这下连汤玉麟都放下了酒杯,凝神静听。

"前天我接到了情报,寒羽结生,寒羽家族的成员,藤原家嫡系长孙藤原一之助的家臣,前天下午,在所谓的北武林大会上,被人活活打死,他带去的人,也无一幸免,据说,动手的是一个东北人,他叫陆尔,相信两位将军对这个名字不陌生吧?"

"哎呀卧槽!"汤玉麟吓得一哆嗦,一屁股坐在塌塌米上,惊叫连连:"完了完了,这个小犊子咋来了?"

冯德麟只是陆尔十二岁的时候见到过一次,那一次就让他印象深刻,当时他儿子冯庸和张汉卿为了一辆脚踏车,而打了起来,张雨亭那时羽翼尚未丰满,不敢得罪自己,就训了张汉卿一顿,还踢了两脚,冯德麟非常满意,这证明张雨亭对自己很忌惮,可高兴了没有两分钟,就有一个小男孩闯了进来,当着张雨亭,他冯德麟,还有张作相的面,暴打了冯庸一顿,警卫上来阻拦,被这个小子干倒了八个,要知道能当自己警卫的,可都是身手好,见过血的,不致于连个孩子都打不过,这个结果只能证明,这个小子功夫太好,而张雨亭并没有不高兴,还乐呵呵跟自己解释,什么干儿子呀,虎个吵的之类的话,话里话外,就是护犊子,而他冯德麟毕竟是个东北老爷们儿,脸丢的这么大,也不能和一个孩子计较,但经此一事,他就记住了陆尔这个名字,不过印象也只停在了当初而已。

"陆尔我知道,张雨亭的干儿子,还是什么团长,不是二虎你稳当点,一个小犊子至于把你吓成这副德性吗?"

汤二虎汗都下来了,体内的酒意一扫而空。

"还至于吗?三哥,你把吗字去掉,我跟你说,这几年你在北镇,奉天的事你也是糊了半片的,这个陆尔可是真够虎的,东北这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得罪了张雨亭,他也许能跟你讲道理,得罪了张汉卿,只要你把好烟土和女人供足了,你也就没啥事,可你要是得罪了陆尔,你就赶紧订副棺材吧!谁说情也不好使!前两年,我就让他削了一顿…."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懒洋洋的说道。

"二虎子,你好像在说我坏话,我特么有一点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