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角上海街的一个单位里,灯光昏暗,烟雾缭绕。
房间的正南面有一个神龛,供奉着提刀的关二爷。
关二爷的上方,有一块横匾,写着“香港越南互助会”七个大字。
这里,就是越南帮的老巢了,越南人以互助会的名义,在上海街租了一个单位,在这里开了香堂,作为帮会的总部。
在香港,越南人始终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坎。
从1975年5月4日香港事实上放开收容越南难民,成为越南难民的第一收容港之后,短短几年的时间,香港一共接收了大约二十多万的越南难民。
他们几乎全部都住在难民营里,最早来到香港的难民,有些人逃离了难民营,到九龙城领取了身份证,摇身一变,变成了越南裔香港人。
但在香港生活不易,越南人同样要与香港本地人抗争。
彼时普通香港人一天的薪水大约为10美元,而越南人只需要2-3美元。不但如此,还有大把越南人抢着干。
越南人的到来,挤占了原本香港人生存的空间,于是香港人联合起来,欺压越南人。
越南人为了反抗,成立起了类似于宗亲会、互助会这样的组织。
经过几年的发展,香港越南互助会成为了越南人中最大的黑帮组织,阮志成就是越南帮的帮主,自称为会长。
他们在香港的生意,主要是收海鲜市场保护费、帮助越南人偷渡到香港。再有,就是当杀手,收钱替人办事。
越南帮并不缺人,很多在难民营的越南人,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难民营虽然就像一座监狱,并不允许自由出入,但想关住这些老兵显然是并不可能的。
于是,越南帮就会雇佣这些难民老兵当杀手。等干完了活,再回到难民营里躲一阵子,再出来时,就成为越南帮的骨干分子了。
现在,阮志成死了。越南帮在事发后第三天从印度人的口中得到了消息,还有些不敢相信。
但印度人再三确认,说消息是戈力士传出来的,千真万确。包括阮志成在内的六名越南人全部被烧死在面包车中,无一例外。
阮志成的死在越南帮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刚刚得到消息的越南帮高层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里面的蹊跷,一些在帮派中有势力的大哥就闹了起来。
实在是会长的位置太诱人,但凡是在帮里有一些话语权的大哥,都想坐上帮主的宝座。
越南帮里最有实力的人一共有三个,这三人都是阮志成的门生。
一个叫黎焕生,他负责帮派里收海鲜市场保护费的生意,手底下都是已经取得香港身份证的越南裔。
。
越南人因为靠海,尤其是偷渡到香港的南粤人,基本以捕鱼为业,所以在香港的越南人大多数以卖海鲜为生。
黎焕生正是看准这点,才选择在海鲜市场上插旗,几乎把全港的海鲜市场都垄断了。
黎焕生是个狠人,当年为与本地黑帮抢夺海鲜市场,他带领三十几人杀穿了一条街,从此才将第一个海鲜市场收归越南人所有,是越南帮里唯一掌管地盘的大哥
第二个叫做胡志虎,这人负责的是偷渡的生意。七八十年代,越南难民来到香港都需要靠偷渡。在当时,只有有钱的越南人才被允许出境。
越南政府把难民出境当成一种生意。早期,只要把房产交给国家,然后再交几两或十几两黄金,就可以合法离境。
当然也可以贿赂边防士兵,偷渡出境,甚至有军队的人收钱后,用船只运输难民出境。1979年,通过难民生意,越南政府赚了1.5亿美金。
之后越南政府将难民贸易制度化了,每人交2000-3000美金,或者交5盎司黄金,就可以办理出境手续。
阮志成当时看到了这个机会,他取得了香港身份证之后,便开始干起了偷渡难民的生意。
从越南到香港,海上距离为500海里左右,大约900公里,用木船挂上帆就可以到达。一个越南难民收港元,还可以分期付款。
一时间,阮志成的生意火爆。胡志虎,就是最早跟着阮志成做偷渡生意的门生,他也是越南帮里最有钱的人。
第三个人叫做武贰甲,出自于南越特种部队,受过美国人的培训。
南北越统一之后,武贰甲偷渡到香港,干起了杀手的买卖。后来在一次任务中失手,却被阮志成救了,从此投靠了阮志成门下。
阮志成见他身手不错,于是让他在帮内组织起了一个杀手团,专门接杀人放火的生意。
武贰甲的手下都是退伍老兵,战斗力极强,论个体战斗力,他应该是阮志成门生里面最厉害的。
原本戈力士的雇佣应该是武贰甲带人去的,但谁知戈力士不放心,偏偏让阮志成亲自带队,这才让武贰甲逃过一劫,也让阮志成葬送了生命。
此时,在香港越南互助会的客厅里,关二爷像已前燃起了三柱清香。
会议桌上,阮志成的三个门生分别坐在两侧的中间位置。
老板位并没有坐人,除两个头发花白,一胖一瘦的老者分别坐在老板位旁左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上,其他人都坐在他们的下首。
会议桌上只坐了六人,还有一些大哥的马仔小弟们,他们纷纷坐在会议桌的后面第二排。
这些人没资格在会上说话,只是大哥们带过来为自己壮声势的。
这两个老者大约五十多岁,他们是越南帮的元老,属于二路元帅白纸扇那样的人物,平常也不太管帮中的事务。
不是他们不想管,而是每个生意堂口的负责人都是年富力强的壮年汉子,要实力有实力,要智慧有智慧,也轮不到他两个人管。
会议桌前除了这五个人,还有一个年轻人,大约二十多岁。
这个人是阮志成的儿子,越南帮中的太子。他虽然是会长的儿子,但在帮中资历最浅,所以只能敬陪末座。
此时房间里烟雾缭绕,因为帮主之死,这些人心中各有算盘,具都黑着脸,一支接着一支不停地抽烟,并不说话。
半晌之后,胖老者终于开口:“人都到齐了,会长亡故,大家都很伤感。
但俗话说的好,天不可一日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帮主虽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亦不希望我等将他的心血付之东流。
我提议,请帮主的儿子,阮仁智出任新会长。”
他的话音刚落,黎焕生立刻开口道:“凭什么?我们这些人为帮派出生入死,人人身上的伤疤没有十道也有八道,为帮派做了多少贡献?
凭什么让一个没什么功劳,只会耀武扬威的后生仔当帮主?”
说完,他气愤的一拍桌子,又说道:“难道就凭他身上留着会长的血,帮主之位就非他莫属?
如果是这样,我黎焕生第一个不服!”
他话音刚落,谁知道阮仁智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回顶道:“凭什么我就不能当帮主?
越南帮是我爸爸一手建立起来的,你们哪个人不是跟着我爸吃香的喝辣的?
哪个人没受过我父亲的恩惠?哪个人没被我父亲救过命?
现在我父亲死了,你们就想抢夺他的基业是吧?
我父亲妻骨未寒。你们还将不将他放在眼里?”
“放屁,越南帮不是会长一个人的,他是我们大家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会长虽然是话事人,但没有我们他自己一个人能建立这么大的一份家当?
你小子出过什么力?凭什么把互助会当成你们家的?”
阮仁智的话音刚落,胡志虎也大声的反驳道。
他的话像是说出了一些人的心声,坐在会议桌上的大哥们并未说话,后面的小弟马仔们纷纷响应,都跟着附和。
也有一些人,明显是阮志成儿子的小弟,却吵吵嚷嚷,大声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