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被她问懵了。
他信仰的神为什么不来救他？
“那是因为，因为信仰祂的人太多了，”小男孩嘴笨地辩解，“世界上有那么多受苦的人，神怎么可能每个人都救得过来。”
“哦？”罗薇发出疑惑的音调，“可是神不是无所不能吗？”
“神怎么会因为受苦的人多就救不回来？”
“而且你信奉的正神那么善良，祂们怎么会让世界变成这个样子？怎么会让世界上有这么多悲苦的人？”
小男孩努力找着借口：“因为他们都有罪，有罪的人就会受到神的惩罚，他们要忏悔自己的罪孽。”
罗薇嗤笑：“小东西，这么说，你们也有罪孽了？”
“那你忏悔了吗，你做错了什么？”
小男孩脸上露出一丝茫然：“我，我……”
他也不知道他错在了哪里。
罗薇继续说：“你的亲人被别人杀死了，也是因为他们有罪吗？”
“你身后的小家伙们快饿死了，也是因为有罪？”
小男孩大声说：“神父说了，我们生下来就是有罪的！”
罗薇盯着他：“一个婴孩，没有前生没有来世，告诉我，它为什么会有罪？”
“我……”小男孩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为什么会有罪，婴儿为什么会有罪？
神父说是因为他们的出生害得创世神死亡，所以他们的存在就是原罪。
可是为什么神也是从创世神的残魂诞生的，他们就没有罪？
小男孩信仰智慧之神，他想成为奥德里奇一样英雄人物，他觉得拥有了智慧就可以解决一切困难。
可是他现在才发现，他一点都不聪明，他连人为什么有罪都想不明白。
他绞尽脑汁思考了好久好久，才恍然道：“我，我没有罪，我没有罪是吗？”
罗薇眉梢微动：“还算有点脑子，没被彻底洗脑。”
她朝小男孩伸出手：“过来，就你这种小脑袋瓜，死亡与与时间之神还看不上。”
“不用担心我会从你们身上得到什么，正如你所说，你们一无所有，我只是单纯地想发善心罢了。”
小男孩迟疑地往前走了一步，又转身看了一眼身后。
五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信赖地望着他，他们还那么小，连地窖出口的洞都爬不上去。
小男孩终于下定决心，回头望着罗薇：“好，我们跟你走。”
“明智的选择。”罗薇说。
她收回手，喊道：“特洛伊，把他们都抱出去吧。”
“好。”特洛伊大步走了过来。
片刻后，城堡门下齐齐站着一排小萝卜丁，在寒风里冻得小脸通红，旁边站着一位挺拔如白杨的骑士，严肃得像在站岗。
罗薇看到这一幕就想笑：“特洛伊，你好像抢孩子的坏大兵。”
特洛伊嘴巴抿得更紧了，他不喜欢这些孩子。
刚刚他抱他们的时候，有个三岁的小男娃因为害怕，尿到他的铠甲上了。
罗薇不再打趣他，转头指挥道：“克莉丝，看看车上还有多少软饼，给这些孩子拿些出来。”
“好的主人！”
“百丽儿，加尔，去石屋里抱点干草出来，生火取暖。”
“是，主人。”
罗薇吩咐完看向小男孩：“地下那具尸体是你什么人，你想怎么处理？”
“是皮古爷爷，”小男孩眼里含泪，“他是我们的族长。”
“我，我不想他死，能让爷爷一直睡觉吗？”
“可以，”罗薇蹲下身看着他，“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亚格，亚格·奥古斯奈亚。”
“奥古斯奈亚？”特洛伊突然出声。
罗薇看向特洛伊：“怎么了？”
“奥古斯奈亚是智慧之神的名字。”特洛伊眼神复杂地说。
“智慧之神的后裔，王室血脉？”罗薇发出疑问。
特洛伊：“不，西原王室大多都姓奥德里奇，没有姓奥古斯奈亚的。”
虽然奥德里奇是智慧之神的儿子，但他在西原上建立了新国度，后人为了向他表达感恩和敬仰，都以他的名字做姓，为他单独开辟了一个篇章。
信仰智慧之神的人反而不多，祂的信徒数量甚至比不上雷神和火神。
“一个姓氏而已，可能是凑巧。”罗薇重新看向小男孩，“亚格，你知道城堡里发生了什么吗？”
亚格点点头，鼓起勇气回忆：“好多天前，皮古爷爷在这里教我们认字，有一群强盗从山上冲了下来……”
那天老族长带着一群孩子在城门口玩，哨兵突然来报，说外面出现了了一群强盗。
皮古爷爷把他们藏进了地窖，他们躲在地下，听到了外面激烈的厮杀声。
那群强盗骑着大马冲进了城堡，铁矛刺进村民的心脏，城堡里近一百个人，近一半死在了强盗的铁蹄下。
等他再爬出去，外面只剩下了二十几具尸体，其他人全都下落不明。
皮古爷爷说，他们都被俘虏了，以后会成为农奴。
那些强盗后来还在城堡里搜查了好几遍，他们在地窖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全靠皮古爷爷从外面带食物进来，才活到现在。
可是皮古爷爷不久前也死去了，他是饿死的，但其他孩子都不知道，他们甚至不知道死亡是什么，只知道皮古爷爷睡着了。
亚格擦了擦眼泪：“我只知道这么多了，我没有离开过地窖。”
那块石板太重，他推不开。
加尔生起了一堆火焰，一群人坐在火堆旁边，听完全都陷入了沉默。
罗薇在沉思，什么样的强盗，既有壮马，又有铁兵？
色科人抢劫了那么多村庄，都收集不到几把铁刀，为什么这里的强盗却这么富有？
除非，那根本不是什么强盗。
而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罗薇抬眸，恰好和特洛伊看过来的隐秘视线交汇，两人一瞬间都明白了什么。
王国的军队假装强盗，抢劫边境的村庄充盈他们的军饷，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这里离西塔王国最近，是哪里的军队已经不言而喻。
“特洛伊，”罗薇开口道，“待会儿麻烦你走一趟，和狮鹫一起送他们去斯斯达。”
这些孩子肯定不能跟他们一起在冰原上长途跋涉，他们瘦得皮包骨，需要尽快补充一下营养。
“好。”特洛伊点头，“我会在天亮之前回来。”
一百公里外。
狮鹫在城堡上空嚎了一嗓子后，又飞出去溜达了。
它在冰原上抓野狼野兔吃，把肚子填了个半饱。
天色渐黑，狮鹫准备回到香香主人身边，翅膀一扇调转方向，却看到地上有个快速移动的奇怪物体。
咦？
它瞪大了黄澄澄的眼睛，往下飞了飞。
什么东西在跑呀？
让它康康？
雪地里，一只银白的小狼蹲在一只白熊的背上，正在冰原上疾驰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