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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御心蛊 > 第701章 尉迟贞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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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字甲号的两个狱卒在门口抱怨,只听一个狱卒说道,“这老贼秃也不知发什么疯,快死的人了,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被他那笑声吓得,老子一夜都不曾歇好。”

“或许是许久没有吃到肉了,高兴得有些过头了。”另一个狱卒打开牢房的门说道。

“说起来,这上头的指使也真奇怪,还没到送他上路的时候呢,好端端的,送来了这些鹿肉做什么?”

“听说是皇后娘娘的旨意,昨日大军凯旋,皇后娘娘在宫中设宴,犒赏三军,一连晋封十几个平叛有功的将领,听说还有两个是女人呢,我活了这些年,还是头一回听见这样的奇闻,宫中难得有这样的盛事,皇后娘娘宽大,念在这老贼秃昔日的功劳上,特意让宫中的膳房送了这鹿肉来。”

“这上头的心思,咱们哪能明白呢?”狱卒说着,走到尉迟贞的牢房门前头,像往常一样,打开牢门,上前去要给尉迟贞梳洗,

“哎,起来了,”狱卒没好气地对尉迟贞喊道,将木桶放在一边,一把将粗布帕子仍在水桶里。

另一个狱卒走上前去,看尉迟贞低着头,没有一点动静,脖子上还红红的,觉得有些不对劲,走上前一看,尉迟贞的口中、脖子上满是鲜血,还瞪着眼睛,面目甚是狰狞,吓得那狱卒跌出去老远,再看尉迟贞,坐在那里,仍旧一动不动。对着一旁的同僚慌张地说,“不,不不不不好了,这老贼秃,好像没有气息了。”

“什么?”另一个狱卒也连忙上前去,一探脉搏与鼻息,果然已经死了,连脖子上的镣铐都被鲜血染得殷红,身子早就已经僵冷,只是眼睛仍旧死死地瞪着,仿佛仍旧是心有不甘的样子。

诸葛忆荪也知晓了此事,神情甚是淡然,并不觉得稀奇,听甘缪回禀道,“回禀娘娘,仵作去查验过了,说尉迟贞是想咬舌自尽,因此口中才满是鲜血,可是奈何他身强体壮,咬舌不能让其速死,于是故意去挣脱镣铐,他的手脚、脖子上的皮肉都被镣铐磨损得稀烂,血流不止,下半夜就断了气,可是眼睛瞪得老大,脸上还满是笑意,可怕极了,狱卒们都不敢接近呢。”

“如此也好,他选择了自我了断,倒是也省了本宫动手,若是由本宫做主,赐其一死,届时太子也好,惠妃也罢,哪怕嘴上说不会怨恨本宫,可尉迟贞到底是他们的至亲,心中难免会存些芥蒂,让那些失势的小人趁机挑拨,没的结下仇怨可就后患无穷了。倒不如这样,他自己了断,也算是了却了本宫的一件心事。”

直到这时候,甘缪才明白,为何诸葛忆荪故意让太乐署的人在天牢附近奏乐,又为何让人给尉迟贞送去了那块鹿肉。

“只是,不知尉迟贞的尸身该如何处置才好?”甘缪问道。

“因罪而死的人,理应拖到后山尘萋门内的荒冢里掩埋,原本尉迟贞之罪,最轻也要枭首示众,如今倒算是便宜了他,还给他留了一个全尸,就按照天牢的规矩,拖去尘萋门好生葬了吧。”诸葛忆荪说道。

“是,”甘缪答应着。

“惠妃与尉迟贞到底是父女一场,就让惠妃去送一送吧,只是不能出宫,免得招惹口舌是非,最远只让她送到太极门也就罢了。”

“小人明白,这就吩咐下去。”

尉迟贞的尸身被几个狱卒用苇席裹着,抬出了天牢,不曾想惠妃正好赶来。

惠妃走到尉迟贞的尸身面前,只是面有伤感之色,不曾恸哭,惠妃看着被放置在地上的父亲的尸身,头发散乱,满是干草与尘埃,那苇席也破损不堪,上头还满是虫子跳来跳去,越走近,越能嗅到一股恶臭,还有苍蝇在尉迟贞的尸身上飞来飞去,惠妃的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父亲当初金冠乌发、身披战甲、威风凛凛的样子。

“父亲,”惠妃走到尉迟贞的尸身面前,小声喊着,将那苇席遮面的部分轻轻拨开,看着父亲的遗容,

惠妃一看父亲的样子,眼眶中的热泪奔涌而出。

她想起小时候与父亲住在商洛,听说商洛的灯会十分热闹,就嚷嚷着让父亲也带自己去,父亲因为军务繁忙,难以脱身,年幼的尉迟婧仍旧缠着父亲聒噪,为此还被母亲责骂了一顿,她便躲在房间里哭泣。

到了傍晚时分,父亲悄悄走到自己房间的窗下,对着自己喊,“婧儿,还在生你母亲的气吗?别哭了,父亲带你去便是了,只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告诉你的哥哥们,要不然啊,他们都要嚷嚷着去,咱们父女俩可就去不成了。”

年幼的尉迟婧对父亲说,“父亲放心,女儿一定不会告诉哥哥们的。”

他们父女两人从尉迟府的后门,溜到了街市上,尉迟婧要什么,她父亲就给她买什么,尉迟婧从来都没有那么高兴过,只是有一件东西,无论尉迟婧怎么央求,她的父兄都不买给她,那就是伶人扮丑的面具。

父亲说,你母亲最忌讳这个,要是被你母亲发现了,咱们父女两个可都要遭殃了。

尉迟婧说道,“才不会,母亲最怕的就是父亲,父亲说的话,母亲没有不听从的。”

“婧儿若是不乖,下回父亲就不带你出来了。”

“父亲不要,我还想出来,婧儿不要这面具了,听父亲的话就是了。”尉迟婧摇晃着父亲的手说道。

尉迟婧拉着父亲的大手,有些扫兴地往前走着,父亲也看出了女儿脸上的沮丧,父女二人走到灯下,在灯火繁华之处,父亲故意溜到了尉迟婧的身后,尉迟婧不知道父亲去哪了,正要焦急地哭喊,

这时候,父亲一回头看着尉迟婧,故意装扮成那伶人面具的样子,眼睛瞪得大大的、鼓着腮帮子、嘴巴嘟起来,哄自己的女儿开心,尉迟婧看着父亲的样子,也在灯市上旁若无人地开怀大笑了起来,捧腹不止,她好像从前没有像那一刻笑得那样开心过。

惠妃再看着眼前父亲的遗容,恰如当初父亲装扮成的伶人面具的样子。

惠妃抱着父亲的头,也不管身边有谁看着,不敢什么后妃的体统,不管这苇席是肮脏还是干净,紧紧的掳着尉迟贞的头放声嚎啕大哭着,连甘缪与甘绒两个看在眼里,心里都十分不是滋味,不曾上去劝说,让惠妃哭个痛快吧。

“惠妃娘娘,”一个狱卒上前说道,“时辰不早了,奴才们要将这尸身带到尘萋门安葬去呢。”

惠妃这才渐渐地止住哭声,轻轻用手在尉迟贞的面前温柔地拂过,尉迟贞的眼这才合上,脸上扭曲的笑容也归于肃穆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