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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元吉领着阿璃来到一间偏僻的屋子前,他停下脚步,指着大门道:“他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阿璃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屋里光线昏暗,不见人影,“殿下。”她轻声呼唤。

没有回应,于是她猫着腰一步步四下寻找张望,将双手拢在嘴边继续小声呼唤:“殿下,你在吗,殿下......”

还是没有回应,他到底是没来,还是已经走了,阿璃想不明白,但此地不宜久留,她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昏暗中亮光一闪,里面一个颀长的身影走出来,“你就这么想见他吗?”他面寒如铁、声冷似冰。

阿璃倒抽了口凉气,几要站立不稳:“大王。”

“过来。”世民点燃了案上的油灯,坐下来,神色莫辨,“说说看,你想同殿下说些什么?”

本来他还寄希望于万一,希望是元吉骗他,希望她不要出现在此地,但她方才声声切切的呼唤将他最后的信念击得粉碎。

“元吉这个混蛋”,阿璃咬牙暗骂了一声,这么快就出卖她了,她一步步捱过来,不敢抬头看他:“没......没什么。”

这些事如何能告诉他。

“那我就姑且来猜一猜,莫非你想向他倾诉一番衷肠。”

“不是。”阿璃涨红了脸立刻否认。

“那是什么,你说呀,你有什么委屈,什么冤情,一并说来,我还你公道,不必非得找他吧。”世民压制着内心的怒火耐着性子问询她,但她瘦弱的身体倔强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点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说!”语气已经极不耐烦。

“我……我只是想问问大嫂的情况。”

“你自己信吗?”

世民面若冰霜、眸光阴沉,从怀中取出那盒建安茶饮一把扔向她:“这盒茶饮到底有什么秘密?”

“没有。”她看了一眼滚落到脚边的锦盒,他用力过猛,盒盖被磕开,里面的茶叶散落一地。

她坚定的摇了摇头,“它就是一盒普通的茶叶。”这盒茶叶他是从哪里找到的,她当时随手一放,都已忘了到底放在哪儿了。

“切。”世民冷笑一声,他还会信她的鬼话吗?

阿璃悠悠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怎么,我还冤枉你了不成。”世民怒火中烧。

“它就是一盒普通的茶叶,信不信由你。”她的声音很轻,但望向他的目光一片坦荡。

“那你找他做什么?”

天啦,怎么又绕回来了,阿璃只好沉默。

他终于愤怒起来,厉声道:“怎么,没话说了,你这副表情什么意思,我对你不够好吗?掏心掏肺也不过如此吧?但是,你仍然难忘旧情是吧?那你可跟我直说啊,你知道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表里不一、说一套做一套的人了,但你偏要这么做,是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阿璃急忙分辩,她不知道如何才能解释清楚,殿下确实是她要来见的,但至于原因,她真的打死不能说。

“我发誓,我见他绝不是要做对不起你的事。”阿璃将两根手指举到头顶,怯怯的望着他。

“错。”世民纠正她:“你瞒着我去见他,这件事本身就对不起我。”

阿璃无话可说,而世民的耐心也到了极点,“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说的。”

顿了顿,他问:“罢了,你现在还想回长安吗?”

“嗯。”阿璃赶紧点点头,心下一松,他果然是会对自己心软的。

“哼。”世民冷笑一声,心如死灰,“就这么不想待在我身边啊,那好吧,除长安外,这天下你可以任选一个地方,三日之内我让怀安送你过去。”

“为什么?”阿璃愕然。

“你说为什么,“世民语气冷淡,像是在说别人事,“你不是不想留在我身边吗,那连长安也不必回了,还记得那个三年之约吗,就当我提前兑现承诺,还你自由。记住,只要长安城还姓李,你,永生永世都别想再踏入一步。”

他把心撕碎,将痛苦一一呈现给她看,凭什么,每次都是他痛,这一次,他一定要让她后悔。

阿璃呆若木鸡,心中莫名的恐慌,她不敢问他,她要去多久,他们还会不会见面,但看他这副样子,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见她了吗。

都是她的错,是她伤了他的心,“我......”她几乎要和盘托出,但理智告诉她,苾月的事绝不能说,这是要灭族的,如果他知道她一直在骗他,知道自己三书六礼娶的妻子现在正躺在自己兄长的别院,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他将会做什么?兄弟反目?长孙一族尽灭?她的噩梦终于成真?这样的后果她能否承受。

比起几百条人命而言,她的私情并非那么重要。更何况眼下的情势,他如何还能承受这些?她不忍再看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和那张疲惫不堪的脸庞,他应该有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了吧,在这样的艰难时刻,何苦因为她的事再让他伤神。

也罢,不是她的东西她本就不该占有,是她忘了自己的本心。

“好。”她听见自己空虚的声音飘荡在这间空荡的房间里,哀莫大于心死。

世民彻底死心,原本他想,只要她说出实情,他就可以既往不咎;只要她认错,他都可以原谅;只要她说声“不”,他就会收回成命、举手投降,但她偏偏说出了另一个字“好”,他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既这样,你走吧。”

阿璃纤细的背影终于不见,他一个人,在这间昏暗空寂的房里,以手掩面,不知道坐了多久。

这天深夜,三人六骑悄悄驶离了青城宫,在城门关闭的那一刻,中间那人回首望去,心中充满了遗憾。

他原本以为今天有机会见她一面,但自始至终没有见到,甚至没有一个人向他提起她。

他曾久久眺望过她起居的那座主殿,也曾怀着侥幸的心理在园子里转了转,只希望能远远的瞧上她一眼,知道她一切安好他便心安,但这于他也是一种奢求,她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已经来过这里吧。

“殿下,我们走吧。”旁边的护卫轻声提醒他,他转过头目视前方,夜色凄迷,只有一轮清冷的弯月孤零零的挂在天边,他轻叱一声:“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