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走了,裴尚轩也死了。
此处弥漫着浓浓的死寂之气。
只有一道孩童哭声嘹亮响起。
等他哭了一会儿,陈朵朵才将他小小的身子抱起。
“没关系,你还有我。”
她素手温柔抚摸着小念朵的脑袋,元气渡入进去,让他沉睡。
紧接着,她收起两人尸身,以及赵敏留给自己的遗物。
做完这一切,陈朵朵转头看向宁王,冷声道:“皇兄,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他们这一代,就数太子、她、赵敏、宁王,四人最有天赋。
太子已逝,赵敏跟着走了,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有裴尚轩。
说起来两人认识很早了,她来大幽没多久就认识了裴尚轩。
两人之间虽说有一点小小的误会,可交情总归是善的。
回想来到大幽到现在的种种,陈朵朵忽然觉得好累。
那年她认识的人,死的死,走的走。
太子没了,赵敏走了,裴尚轩死了,天机子生死不知,江清月不见人……
她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可是明明才过了十年而已。
她居然感觉物是人非了。
“我……”宁王哑口无言。
这种情况无论对他,对大幽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然而真发生了,他自己也有点心烦意乱。
陈朵朵气得咬牙切齿,真想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皇兄,还记得我们当初刚认识那会儿吗?那时候,父皇强迫我嫁人,不许你进宫,我们都是命运不由自己掌控的人。”
“你曾说,将来不会做父皇那样的人,绝不会去随意操控别人的命运,可是现在呢?”
陈朵朵指着方才赵敏倒下的地方,愤愤不平,大声质问道:“现在你不也一样操控了别人的命运,决定了别人的生死?”
“那是你的妹妹啊!”
如果不是宁王派人把他们抓回来,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发生。
宁王叹道:“我们越长大,就会越身不由己。”
“要是我还是当初那个宁王,不是圣皇,我当然也可以像你一样无所顾忌,因为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
“可是我不是那个宁王了,我是圣皇,我就是个子最高的那个,我要为大幽的子民去考虑。”
陈朵朵反驳道:“所以你连自己的妹妹妹夫、外甥也下得去手?将来你是不是也想杀了我?”
“我没有想过你的问题。”宁王矢口否认。
“是不敢想,还是想过没有做?”
陈朵朵面露讥讽之色,嘲讽道:“你是圣皇,不一样了,身份地位比我们高贵,所以看不起我们了,对吗?”
她一直记得那天宗人府说的那句话。
九公主,您应该称呼圣皇才对!
这句话当时让她愣了好一会儿。
只是她自己没有去多想而已,因为她怕是自己猜想的那样。
现在,她直面这个问题了。
这个皇兄变了,不再是以前她认识的那个皇兄了。
她不相信那句话没有宁王的指使。
要是没有,在宗人府那人说出这句话之时,宁王就应该勃然大怒的,他却没有,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宁王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可能是由于她是五阶炼丹师,这才不好说自己出来。
“我从没有因为当上圣皇而看不起皇妹你。”宁王摇头,不承认这个事实。
其实他真的有过这个想法。
十二年前,陈朵朵被他弄丢的时候,他首先感到的是恐慌,而不是愧疚自责。
他主要怕被父皇惩罚,距离那个位置更远。
九年前,他有了一些自责。
六年前,他释然许多,只是做戏太久了,让他有点沉浸进去。
三年前,他登上皇位,喜悦冲散了所有负面情绪。
两年前,陈朵朵回来的时候,他内心是很复杂的。
他在想,为什么不是一年前或者十年后才回来,偏偏是在自己登基一年,根基不稳的时候回来。
有段时间他很怕陈朵朵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没人比他清楚自己这个皇妹的影响力了,毫不夸张的说,只要陈朵朵有那个意思,那些供奉国师太上皇等人就会立马将他拉下来,重新扶持陈朵朵上位。
后来,陈朵朵闭关不出才总算让他松了口气。
现在,他不去承认这件事。
毕竟他什么都没做。
他要是说出来,这个神魔皇妹绝对会因为这件事而与他产生隔阂,这是他不愿发生的事。
“有没有,你心里最清楚。”
陈朵朵不想和他吵,没有任何意义。
“皇兄,这个位置真让人那么迷恋吗?能让人六亲不认。”
“你怕不怕,千百年之后,自己认识的人全部死了,就剩你自己一个人,孤独,想找个说会儿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你怕不怕有一天,你会变成父皇那样的人?强行让自己的儿女嫁娶一个不认识的人,一如你我曾经的经历,然后遭受儿女们的仇恨?”
陈朵朵突然不想再说什么了。
说的再多,死去的人也不可能复活。
“人们总喜欢说牺牲小我,拯救大我。”
“当自己是那个小我之时,就会为自己的遭遇悲鸣,觉得不公平,想要反抗。可当自己有了权力之后,就会忘了最初的本心,擅自决定他人命运,毫不犹豫去牺牲掉那个小我。”
“其实,从始至终都只是想优待自己,一旦被亏待,就会哭喊命运不公!何其讽刺啊!”
宁王沉默不语。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有些事或许不能理解,换个角度,就会觉得理所当然。
他要为大幽的子民去考虑。
他有什么错?
千般解释,最终化作一句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
假如今天站在这里的是裴尚轩和赵敏,躺在地上的是他,他相信对方也会如他一样的做法。
哪有什么对与错,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陈朵朵长叹一声:“皇兄,你变了,你再也不是我最初认识的那个皇兄,我们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一直以来是她自己自作多情。
没有谁与谁的感情会永远纯粹,一直好,想来当初也不够纯粹吧。
是她过于天真,把一切过于理想化。
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宁王一个人。
他的身影,显得孤独而落寞。
“我们最终……都会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