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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穿过密林,东行近四十里,几人来到一片农田之侧,农田的远处可远远瞧见一排农舍,三人便到农人家中借了其中一间暂住。

金思农又借了一只小火炉和一只药罐拿进房里,再从怀里摸出一包药材,兀自熬了起来。

何婉静一怔,问道:“你还带着那药铺的药材?”

金思农道:“那是自然,这是咱们拼了命得来的药,可不能丢了。”

何婉静心头一暖,说道:“这一路上幸亏有你。”

金思农摆手道:“哪儿得话,只要你和琨儿相安无事,刀山火海我也去得。”

何婉静又问:“你可知道如何下药方?”

金思农摇头道:“我虽然不懂药方,但这里都是些跌打和补气血的药材,都错不了,我一样抓了一点儿,先这么对付对付吧。”

何婉静没有反驳,再问道:“思农,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金思农又添了几个木炭,叹道:“你的心思比我缜密得多,还是你拿主意吧。”

何婉静嗔道:“你是当家的,我却一妇道人家,自然是由你来定夺!”

金思农自知拗不过她,便缓缓道:“白大夫说我们是死人,我想多半也不是假的,可见你我的伤情到底有多重……

“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遍寻这山川大地,也要把我们一家三口给治好。

“不为别的,只为了你,还有琨儿,他才刚刚降世,还未曾见识过这世间种种……我至少要给你们娘俩治好,才能叫我心安。”

何婉静抓紧了丈夫的手,问道:“那要如何治呢?”

金思农道:“你看这样成不成,我们沿路遍寻名医,我就不信没有一个大夫能治我们。

“我们就一路走一路治,若实在是事与愿违,我们便去找那青囊三肖。”

何婉静惊道:“青囊三肖?这三位神医若肯为我们医治,定然是可以治好的!”

她想起青囊三肖在江湖上的名头,心中又升起一阵欣喜,说道:“号称鬼神叹的肖代秋肖大夫,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术,

“他能让勾魂的鬼神无功而返,只能望洋兴叹,便因此得名。

“但他身在五浊门,那里是藏污纳垢之地,我们可不能去找他。

“肖代秋的弟弟肖代冬,人称冬到回春,其妙手回春之术,令江湖人人都敬仰万分,可谓是重望高名,实至名归。

“只可惜他常年云游四海,居无定处,多少人想要找他医病,却都寻不着他的踪迹。”

金思农接着道:“不错,所以青囊三肖就只剩下最后一位,便是三肖中的大哥,那就是江湖人称驱无常的肖代春了。

“据说他的医术,高超到连黑白无常都能驱走,就其医术和名望而言,均列为青囊三肖之首。他正好也是天目派门人,我们只得去找他了。”

何婉静道:“若是肖代春肖神医肯为我们医治的话,固然是极好的,但据说他的诊费极其昂贵,可不是一般人能治得起的。”

金思农安慰道:“这你不必担心,所谓穷家富路,咱们三人的诊费均已带够。

“若实在是不行,天目派与我青原派同属霁云盟,也同赴钓鱼城共抗外敌,就凭这些交情,我想那肖神医也不会太为难咱们。”

何婉静点头道:“如此便好,我只怕我们伤得实在太重,若是治不好可怎么办?”

金思农正色道:“他可是天下第一神医,又怎会治不好?”

何婉静道:“我是怕万一,我们的伤情可不一般,他万一治不好我们呢?”

金思农急道:“那……那我拼了性命不要,也要请神医把你先治好才是。”

何婉静哀戚道:“呆子,莫要胡说。我们俩的性命便是不要,也要把琨儿先治好,你可得记住了!”

金思农忙点头称是。

三人在农舍将养了几日,气色均已见好,虽偶有咯血,但并不严重。

金思农不敢耽搁,便辞了农人,驾着牛车昼伏夜出,一路东行。

他们边行边打听左近的名医,也确实有十几名名医被他们辛苦寻到。

但因三人的伤情太过复杂,是以每个大夫所说的病情均不一致,唯一相同的说辞便是:此等伤病,在下实在无能为力。

何婉静每每遇到这种说辞,便气不过,总是要与之理论,抑或抱着金琨偷偷啜泣。

金思农将此看在眼里,再遇到新大夫时,便偷偷和大夫说道:“您即便是无能为力,也帮我们开一些滋补的药物,兼顾活血补气、舒筋通络的即可。”

仅凭这个思路,尽管一路行车辛劳,三人的病情竟无恶化之象,实在是天可怜见。

于是夫妇二人便信心渐增,何婉静每每抱着金琨都要垂泪道:“如若真能治好,琨儿今后有爹有娘,就不用过苦日子啦。”

三人不日到达浙江的天目山,此山号称东南第一山。

只见此山石径曲折,石壁竦峭,南北高峰遥相对峙,高插云霄,素有“俯瞰峻岭有新奇,地目闭合天目开”的美誉。

山脚下遇到几名天目派弟子,得知肖代春并不和门派众人一同住在天目派内,让三人绕到山后的出云谷去拜访。

牛车又转了大半日,堪堪来到后山一僻静的山坳中,此处层层林木,犹如鬼斧神工,峭壁怪石,别有一番雅致。

金思农道:“此处便是出云谷了。”牛车已不能在山路行驶,几人只好下车步行。

沿山阶梯蜿蜒向上,行得五六里时,路边转出两名天目派弟子,拦住几人的去处。

金思农向前一揖,说道:“两位师兄,青原派弟子三人远道而来,亟求肖神医医病,请行个方便。”

他不知对方年龄,所以都以师兄相称。

天目派二人一人年长,满脸的皱纹,一人年幼,约十七八岁的模样。

那年长的道:“到这儿来的都是找肖神医看病的,你们带了名帖没有?”

金思农讶然道:“这……在下未曾听说要带名帖之事。”

年长弟子又道:“那可有引见的书信?”

金思农本欲实话道出,何婉静忽地插嘴道:“我们都是青原派弟子,从掌门师兄火劲处得知,肖神医医术出神入化,定能治好我们一家三口。

“我们特意远道而来求医,但不知贵处的规矩,我们没有名帖,也无人引见,但看在咱们同属霁云盟的份上,还是恳请神医为我们医治吧。”

那年幼的弟子道:“你们什么都没有还来看什么病,快走快走,没工夫和你们闲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