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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琨一怔,又折返了回来,只剩肖代秋一人远去。

严倚柔替他倒上一杯茶水,请他坐回茶桌之前,两眼紧盯着他的面庞,并未离开半刻。

金琨说道:“严姑娘既有事相商,不如上外边说吧,这里是姑娘的闺房,始终是有些不便。”

严倚柔坐至茶桌的另一端,揉着手指,腼腆道:“我说的可是件要事,最好在这儿说吧,我……我可全听见啦……”

金琨疑道:“听见什么了?”

她又缓缓低下了头去,神色含羞道:“我听见是明老前辈将盲眼的血管给了我,我才得以重见光明的,这份恩情,我……我无以为报。

“还请万勿推辞,受小女一拜!”说着,又伏地行了一大礼。

金琨又怎会不推辞,只用内力轻轻一拖,已将她扶起,说道:“老夫与严帮主实乃故交,帮你原在情理之中。

“你也不必如此多礼,怎能拜了一次又一次。”

心中却暗暗纳罕,始终弄不明白她在昏睡之际,为何还能听见他与肖代秋的谈话。

原来,那通力渡入她的脑中后,竟似有了股顽皮之气,它无意中游走于严倚柔的灵台穴上,居然让睡梦中的严倚柔有了几分神志。

她虽不能睁开眼来,也不会觉得疼痛,但她的双耳已能听闻无碍。

是以能将金琨与肖代秋的谈话尽数听见,才知晓是这位明灵子拿盲眼替她复了明。

严倚柔此时被他扶起,依旧摇着头道:“明老前辈与家父是故交,但小女却从未见过您。

“我那只貂儿才养了十几年,更不可能见过前辈您……

“可它被前辈捉住取毒时,却并未有过挣扎,也不咬您,像是十分亲近一般,这又是何故?”

金琨一凛,暗道:“严姑娘莫不是猜中我的身份了?”

是以敷衍道:“这兴许是老夫较为亲和所致,凡是猫狗鸟兽之类的动物遇见了老夫,也从来不敢大声鸣吠,严姑娘莫要多虑才是。”

严倚柔茅塞顿开,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是小女唐突啦,茶水凉啦,我再去烧上一壶。”说着,拿起茶壶,起身向屋外走去。

待行至金琨身后时,她突然疾伸右手,抽出他腰间配剑,叫了声:“得罪!”

金琨反应迅速非常,倏地起身一转,长剑已回入鞘中,皱眉道:“严姑娘,这是何意?”

严倚柔虽是突然发难,却未能得手,但她瞧得清楚,那只剑鞘虽然从未见过,但她却识得那只剑柄。

严倚柔含泪叫道:“随侯剑!你……你真是金大哥么?”

金琨退后几步,沉吟道:“老夫又怎是什么金大哥,严姑娘,你莫认错了人。”

严倚柔掉下泪来,摇头道:“不,我绝不可能认错……否则那貂儿为何会对你毫无戒备,只有熟悉之人它才会那般亲近……”

她冲上前去,伸手一探,金琨则猛地背过手去,接连而退。

他眼神闪避不定,说道:“严姑娘!你冷静些,老夫一大把年纪,怎会是你大哥,简直荒唐!”

严倚柔忽一顿足,泪水止不住地滴落,指着他道:“我早就看清楚啦,否则你也不会将手背过去!”

她抹了把泪水,续道:“你……你敢不敢把手伸出?敢不敢让我细瞧,让大伙儿都看看?”

金琨一怔,始终是背着双手,不敢发出一个字。

严倚柔掩面哭道:“你的手一点儿也不似老者,你还说家父对你有恩,腰间配的却是随侯剑,你还不承认你是金大哥么?”

金琨被她逼得茫然无措,直愣在原地,倒吸着凉气。

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严姑娘,你真认错人了,莫再无理取闹啦……”

严倚柔但听得“无理取闹”几字,立时伏在茶桌上痛哭不止,就像要将十年的委屈和忧愁都一股脑儿哭出来一般。

直过了好半晌,觉得哭够了,才坐直了腰身,两眼定定地盯着金琨。

她一边抽噎一边吟唱道:“一抹似曾相识眉,青丝别处忆知环……

“你那眉眼之间分明就是金大哥,你可骗不了人!”

她倏地站起身来,正色道:“我这双眼就是为你哭瞎的,你若还想让我再哭瞎一回……若你当真不想认我,你……你便走吧!”

严倚柔向来贤淑温雅,平日里虽练了武艺,仍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所作所为都自有着一股端庄温柔之气。

这一次若不是急至极处,心痛至极处,又怎会将压在心底的真心话儿道出,怎会将往日的神采都抛诸脑后。

金琨自听了这番话,哪儿还敢让严倚柔再哭瞎一回?只得伫立当地,闭眼而叹,心中感慨万分。

严倚柔见金琨不敢动弹半分,便缓缓走上前去,伸手探向他的脸颊,直探至他的耳边,颇觉有异,竟轻轻揭下一张人皮面具来。

严倚柔失声叫道:“啊!真的是你!”

金琨往日的容貌重现在她眼前,让她顿时慌了神,欲扑进金琨的怀中,又茫然一怔,赶紧将身子缩回。

泪水像是释然一般,忘乎了所以,只顾倾泻而出。

也不知哭了几时,严倚柔终于抬起脑袋,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道:“此番是金大哥第二回治好我的双眼,我……我实在无以为报……”

她心中本有千言万语,但如今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得吞吞吐吐道:“金大哥……你……你坐吧……”

言毕,直窜出了房门,过得好半晌,才端回一壶新茶,匆匆给金琨倒上一杯。

金琨此时坐在桌前,眼中一亮,发现她已重新打扮过,只见她身着一身鹅黄衫子,腰间的绫罗腰带将腰儿束得纤纤一握。

低垂的鬓发中,还插了一只金丝绣边的发簪,另有修眉端鼻,清目含笑,颊边还微现梨涡,显得秀美无伦。

金琨当先道:“严姑娘,你定在是心中怪我吧?”

严倚柔也坐下来,说道:“我自是要怪大哥你的,怎能连我也瞒着?”她如今说话的语气,又恢复了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