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呈烜一脸惊惶,嘴里塞着布,他着急的眼神示意。
沈阁老眼看元甲,微微颔首。
元甲一把扯掉他嘴里的布。
赵呈烜低声咳了一下,而后略有急躁的看着沈阁老。
“阁老,我若是说了,阁老可能保我的命?”
沈阁老半垂着眼好半晌,直到赵呈烜有些慌乱。
沈阁老才低笑一声,“小公子,不是自己上赶着去行刺陛下的么?”
赵呈烜丧气道,“两个弟弟都半道儿磋磨死了,只我一人,也活不到流放之地。”
他眼眶红了,“且,路上太苦了。我也受不了。”
沈阁老并不理他,也并不着急问,竟是在太师椅上阖眼养起神来。
赵呈烜有些沉不住气了,“阁老,我知道萧氏余孽的事儿。”
沈阁老笑了一声,睁开眼,“萧氏一门,不是十八年前就被你祖父赵贤忠给灭门了吗?”
他顿顿又嗤笑道,“当年,赵贤忠屠了萧氏满门,也未能找到玄龙图,难道是赵贤忠自己私吞了?”
赵呈烜着急解释,“祖父并未私吞。当年屠尽萧家时,几乎掘地三尺也未能发现。”
沈阁老抖了抖袖子,沉下脸来,“那小公子喊老夫前来,所为何事?”
赵呈烜抖着嘴唇,“萧氏,萧氏的小儿子,尚活于人世,玄龙图,或许在他手里。”
沈阁老面色阴沉,“赵贤忠,当年囚禁了萧氏子?”
“不,不,不!”赵呈烜慌忙解释,“不是萧氏子。但祖父,确实偷藏了一人。”
沈阁老面色稍霁,“藏了何人?”
赵呈烜答道,“萧夫人的亲妹,柳婉儿,就是赵子澜的生母。”
沈阁老震惊,怪不得赵子兰的生母身份被遮掩的滴水不漏。
他捅了捅袖子,半阖上眼,“你且慢慢道来。”
赵呈烜头上都是汗,面色苍白道,“十八年前,祖父任福州总兵,接先帝密旨,灭萧府。他带兵包围萧府时,萧野正在给长子萧景桓娶亲。当时有不少福州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赴宴,祖父只好逐一验明正身放行离去。但是,萧野的三子一女是被好生看管着的。”
“后来,在萧府里掘地三尺也未找到玄龙图。祖父想要刑审,萧野已先一步,亲手杀死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又逼长子长媳自戕。子嗣死尽后,萧野夫妇也自戕了。”
赵呈烜咽了下口水,接着说,“祖父当年领的命是灭掉萧氏,再看能否找到玄龙图和萧氏暗藏的赤影卫。是以,祖父以杀尽萧氏为先。当年那种情况,祖父并不算辱命,也因此成为先帝心腹,举家回京,姑祖母也因此封了贵妃。”
沈阁老点了点头,认可他所说属实。
赵呈烜稍松口气,“十八年前,祖父也刚而立之年,英雄难过美人关,杀萧府亲眷时,忍不住留下一位绝色美人儿——萧夫人的亲妹,柳婉儿。柳家父母早亡,只有这俩女儿。柳婉儿一直被养在萧府深闺,及笄后,是要给萧野做贵妾的。”
“祖父看她也无亲人,又生的国色天香,就安排人替死。将她收在身边,红袖添香。”
沈阁老暗笑一声,“赵贤忠竟然还是怜香惜玉一人?”
赵呈烜面色稍红,接着说,“如此,几年后,柳婉儿生下一子,赵子澜。先前祖父是不打算给她留子的,但她瞒的好,发现时,月份已大,祖父舍不得杀她,便由她生下了。还给她伪造身份,抬了姨娘。只是不许她母子出院子。”
“赵子澜不满一岁时,生了一场重病,府医束手无策。祖父不缺儿子,赵子澜的身世也尴尬,他并不打算救。是柳婉儿跪求他,说可以拿萧氏秘密相换,祖父才入宫求了御医来诊治。”
“赵子澜命保住后,柳婉儿说出了当年一桩偷天换日,李代桃僵的秘事。”
沈阁老睁开眼,目光灼灼盯着赵呈烜。
赵呈烜缩了缩脖子,接着说,“福州大户谢蕴极,与萧府过从甚密,也一直暗中资助前朝余孽。祖父兵围萧府之时,他正在萧府做客,因而有机会拿自己五岁的儿子,偷偷掉包了萧野五岁的幼子,再领着混出府去。”
沈阁老猛然惊心,“萧氏竟还有余孽活着?玄龙图和赤影卫也一直未找到。我朝社稷最大的隐患竟能放生十八年?”
赵呈烜说,“祖父也知晓祸事颇大,萧氏子一日不死,赤影卫便一日有主,且萧野定会把玄龙图交予这逃出生天的儿子。”
“于是,祖父暗中派人去屠了谢家满门,但是并未发现与萧氏子年龄对的上的男童。非但如此,也确实发现了多次赤影卫行动的痕迹。祖父不敢懈怠,一直暗中追杀,但赤影卫都是死士,从未抓过活口审问。”
“后来,突然之间赤影卫彻底销声匿迹。祖父至此再也查不到任何萧氏子的下落。”
“啪”~!沈阁老重重拍桌,痛心疾首怒道,“十八年,此子只怕是早成气候。赵贤忠如此大事都敢压下不报?那萧氏子若是靠着玄龙图招兵买马,暗养势力。他登高一呼,退守东南的那些前朝余孽,必会纷纷响应,反攻朝廷!”
赵呈烜缩住了脖子,“阁老,我已知无不言……”
沈阁老阴沉着脸起身,吩咐元飞元甲,“过几日,风头过了,就把他送走。”
赵呈烜松了口气,瘫在椅子上。
元飞堵上他的嘴,留元甲看守,自己则送沈阁老出门。
卫驰打开门,卫疾将马车轻手轻脚往外赶。
元飞跟在沈阁老和影风身后。
沈阁老低声嘱咐,“带得远些,做的干净些,不要留下任何能查到身份的痕迹。”
元飞点头,“属下明白。”
影风扶沈阁老上了车,卫疾驾车离去,卫驰轻巧锁严了门。
月牙被完全遮住,卫疾车头挂着一盏油灯,灯火忽明忽暗,渐渐隐于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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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里,
谢安坐在椅子上。
面前半跪着锦衣卫指挥佥事张千。
谢安面容一半沉在阴影里,沉声问道,
“陛下,如何了?”
张千答道,“陛下说掌印被抓心里难过,将宫人都打发了,自己在寝殿里伤心。”
谢安心里一阵酸楚。
他忍着气息,淡淡道,“你这几日保护好陛下,不能出任何差错!”
张千低头,“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