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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龙山。

孤峰绝顶。

此山地处东南,冬日虽不十分严寒,但山顶仍然冷意凌人。

萧景安一袭银发垂下,半束脑后,迎风立崖,雪青色的大氅猎猎随风。

背影孤绝,说不出的清寂。

“表哥。”萧景澜匆匆至崖上。

萧景安回过头来,银发衬得他面容愈白,而瞳孔愈蓝,只有嘴唇鲜红。

绝顶上的天光明亮,洒在他脸颊上,泛着一层银白的光辉。

左颊上的那道疤痕,如枝桠虬结,盘着脸颊直抵太阳穴。

颜色已淡了许多,陆逍的去疤药很灵,但还是能清晰看见淡粉色的肉痕。

“表哥,有消息了。”

“留在宫里的人,打探到燕扶苏每隔半月都会收到飞鸽缿筒。此事,便是从暖暖离京后开始的。”

萧景澜情绪有些激动,“燕扶苏城府极深,他不去追,肯定是因为他能猜到暖暖躲在哪里。”

萧景安往下走了几步,突然问,

“那他为何不去寻人?”

他沉思了一会儿,“先命人在鸽子脚上下追影,再派金雕去寻。”

“不可大意,切忌打草惊蛇。”

“行。”萧景澜转身就走,边走边说,“峰上冷,你那身子骨弱,仔细别冻着了。”

-

燕扶苏正拧眉苦思之际,小庆匆匆进来。

“殿下,杭州来了信儿。”

说完,他小心翼翼送上缿筒,看了一眼吕胜男,就恭敬退下了。

吕胜男面有欣喜,“是陛下的消息?”

燕扶苏唇角微扬,满眼期盼,但嘴上还是抱怨,“每次来得消息都差不多。”

他叹着气同吕胜男说,“寅卯说她住着小楼,整日里的也不出门。”

“皇宫这么大,她还要气我不让她出宫门。倒不如裴知聿给她住间小楼。”

吕胜男想起裴知聿的高论,也试着答道,

“能出不想出,和想出不能出,还是不一样。”

燕扶苏拍开缿筒,沮丧道,“终究是我错了,她原是那样一个不受拘束的性子,我不该总想左右她。”

“她在身边时,孤太患得患失,有些事情,竟看不真切?”

“如今她离开了,孤静下来,倒能看见她一片真心了。”

燕扶苏的喉里裹着深深的叹息,

“她待孤,终是和旁人不同,是孤,辜负了她……”

吕胜男眼里无波,心里无痕。燕扶苏也没人能说心事,而她又是知情人。

是以,这一国之君,非要在她面前忸怩作态,动辄一副深情无处寄的模样儿。

还要没完没了说些伤情的酸话。

明明是自己醋海翻浪,把人囚着只看他一人,才将人惹恼,跟他提了分手。

如今到他嘴里,每每就成了天意弄人,深情不及,两相惋惜。

吕胜男扯了扯嘴角,敷衍一句,

“天冷,陛下不出门也正常。殿下前些日子不是正用这个说辞,来应对朝臣询问。”

燕扶苏点点头,眉眼温软了一片,

“是啊。摇儿去年冬天,也是嫌冷,就推说身体不适,不来上朝。她惯会这些小聪明。”

吕胜男觉得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想再听燕扶苏说这些。

他那张脸本来俊美,再整日里眼穿肠断、相思成疾,就如戏台子上扭扭捏捏、拉拉扯扯的痴男怨女那般,看得吕胜男浑身不适。

燕扶苏痴怨,一起头就没完没了,她先前多次深受其害,现下就只想赶紧告退。

那边燕扶苏已一眼扫完了寅写来的只言片语。

他定在那里,不可置信,脸上倏尔晕上光辉。

吕胜男如坐针毡。

燕扶苏手抖了起来,难以遏制的惊喜放大在脸上。

他猛得抬头,情绪激动的跟吕胜男分享,

“摇儿有孕了,孤要做父亲了。”

吕胜男神经跟着一跳,眼皮子抽了一下,她很想问,燕扶苏如何肯定就是他的?

但她忍住了,道了句,

“恭喜殿下!”

燕扶苏腾的站起,满眼是光,“孤要去见她,孤向她认错,孤以后都改……”

他满脸都是幸福和期待,

“孤要去接回她们母子。”

吕胜男后退了一步,怕他太激动,撞到自己。

结果差点撞到急急进来的小庆,

“殿、殿下,红漆缿筒,军情十万火急。”

-

喝了几天药,

扶摇的不适感好了一些。

但仍然对气味儿十分敏感。

裴知聿也格外重视,屋里屋外又清理了一遍。

如今就只许白莲儿进来陪扶摇说说话儿了。

外院儿的婆子言辞不忌,难免粗鄙,裴知聿觉得影响胎教。

他一再后悔,当初请帮工只看工作能力,没看个人素质,如今再要请月嫂,一定要请语言温和、大方识礼的。

他整日里啰啰嗦嗦、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就差亲自给孩子缝虎头帽了。

连扶摇也惊异,裴知聿这么喜欢孩子呢?

“老爷高兴坏了,盼着夫人腹中这个孩子呢。”白莲儿一边做着虎头帽,一边坐在扶摇榻前同她说话。

“说来,我还从未见过有哪家男人,如老爷这般疼爱妻子。别家都是主母尽心侍奉家主。哪曾见过家主整日里围着主母打转儿的?”

扶摇嘿嘿一笑,“莲儿你这样想。咱们家,我是家主,他是主母。如此是不是就对了?”

白莲儿想了一下,恍然一笑,还真是。

若是把老爷当主母看,倒是与别家无异了。

但是,心里总还觉得哪里别扭。

她也没空细想,这几日,老爷都在外院儿领着大家做绢花儿,全做成大红色的玫瑰花。

是以,某日扶摇一打开卧室门,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路的大红玫瑰花路。

她愣了一愣,就顺着寻去,果然厅堂里,还有一垛玫瑰花丛。

摆成一个巨大的爱心形状。

裴知聿打扮的气宇轩昂,手捧一大束绢花玫瑰,笑眼盈盈望着扶摇。

扶摇揉了揉眼睛,她身上穿着寝衣,脸还没洗,头发也没梳,只刷了牙,准备出来吃早饭。

她尴尬了一瞬,对裴知聿讪讪一笑,

“你等我几分钟,我回去换个衣服……”

说完,慌忙转身回去了。

等冲到衣帽间时,扶摇才稳下心神,太突然了。

她皱上眉头,开始挑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