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的时候。
牛车果然慢悠悠晃到了城门。
进城后,陆逍犹豫问跛子,“真去沈家?”
跛子一面同段瑛段钰笑别,一面同陆逍说,“去沈府。”
他将地址又慎重同段瑛段钰说了一遍,
“姑娘准备好了,尽可来沈府寻我。”
段瑛段钰兴奋的满面通红,连连道谢,还又主动送了一截路,才离开。
陆逍赶着牛车,心里不太安宁,他回头又问跛子,“真不先去见陛下?”
跛子皱上眉头,“一路风尘狼狈,先生让我如何去见?”
他眼底里爬上算计,\"再者,我还有事,要先同祖父商议。\"
陆逍不再言语。
牛车趁着夜色停在沈府后门。
那开门的小厮看见跛子后,满面惊异,但仍规规矩矩让了牛车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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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
小庆公公守着空荡的含章殿,暗自神伤。
陛下偶尔会来一次,对着殿下满屋子的衣裳宝贝出神儿一会儿。
走前会吩咐他一切保持原样儿。
他苦笑。
陛下对殿下,便如先前殿下对陛下这般。
守着旧物思念。
他先前得势,是殿下的身边人,宫人都以为他能进司礼监了。
可未想到,殿下突然战死。
安妃突然掌了后宫,那随奸宦叛出的高敏,竟然又重新回宫掌权了司礼监。
听说他又巴结上了白毛的安妃,还大张旗鼓的在宫外买了宅子,娶了妻。
小庆拿着鸡毛掸子清理着灰尘,守护着殿下的这些宝贝。
他叹口气,一朝天子一朝臣。
殿下如今不在了。
自然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皇宫里,如今是安妃的天下。
且,他不但长得像死去的掌印谢安,脾气也像。
宫人们都像先前怕谢安那样怕他。
“师父。师父。”
小庆的徒弟小全儿跑来。
小庆皱上眉头训斥,“急闹什么?殿下喜静,我平日里咋么教你规矩的?”
小全儿望了望空静的寝殿,顿时后背冷飕飕的寒毛直竖!
“殿....殿下?”
殿下不是早死了么?
小庆叹气,“你有什么事儿?”
小全儿递上一个缿筒,“宫外送来给师父的。”
小庆大惊失色,看看左右,“宫里奴才岂能私联宫外?”
小全儿道,“是沈府小厮送来的,只说是你主子给的。”
沈府?小庆皱了皱脸,沈贵妃?
可沈贵妃从来也不曾搭理过他。
这是.....?
小庆拍开缿筒,打开里面的信。
他是认得燕扶苏的字的,
“亲自把孤的皮筒送到沈府来。”
小庆吓死了,那信都没抓住飘在地上。
这是活见鬼了吗?
小庆后背冒出了密密的汗。
肯定是殿下的冤魂不宁啊。
小全儿弯腰去捡信。
“别动!”
小庆拉下脸来,“你出去!”
小全儿一头雾水的出去了。
小庆静了片刻,麻利捡起信,又找到皮桶藏在怀里,趁着夜色,急急的出了宫门,直奔沈府。
-
月悬如钩。
沈府。书房。
沈阁老哭了一场。
沈影风哭了一场。
沈夫人已经抱着燕扶苏哭了三场。
她悲愤不已,“我的儿啊,你的皇儿都要养成裴家的了。那裴闲妃隔三差五就带着大皇子回裴府。裴夫人整日里含饴弄孙,不知有多快活。我是一面儿也见不着大皇子啊。”
她又捶打着影风,“这个猢狲也不争气,至今连陛下的边儿都没摸着。大皇子也跟他不亲,他都带不回沈府来给我瞧瞧啊。”
她抽泣着抬头看燕扶苏,“殿下既然回来了,那跟陛下说说,还是让影风当皇夫吧。他毕竟是你亲表弟,一定会将大皇子视若己出的,也能带回让我瞧瞧。听说十分伶俐可爱,我是日思夜想见不着啊。”
燕扶苏,“.........”
他低声劝道,“母亲.....”
他双手扶住沈夫人,他对着这舅母喊了十二年母亲。
舅母虽然糊涂些,但对他是真心疼爱,便是最后知道真相了,也只是抱着影风哭了一场,还宽慰他,不过是多了个儿子,更高兴了。
沈夫人泪眼婆娑。
“母亲。”他接着道,“燕扶苏既然已死,那我再接着给您当儿子好了。”
沈夫人不哭了,怔眼看着他。
沈阁老和沈影风也围了过来,“殿下这是何意?”
燕扶苏叹气,“陛下业已追封我为帝,此刻复生,又有争抢皇位之嫌。且大皇子已生,江山还在燕氏血脉手中,祖父也可放心了。”
他抬头望向沈阁老,“祖父,我还想回沈家,做您亲孙,以报舐犊情深。”
沈影风:........
“表哥,你好好说话。你又在算计什么?”
沈影风狐疑的眼神儿看着燕扶苏,这表哥奸滑非常、工于心计。
他死了的时候或者还能哭一哭,他既然活过来了,那就还是得防一防的好。
这时门外有小厮报,“宫里的小庆公公求见。”
沈影风皱眉,“他来做什么?”
燕扶苏笑道,“来给孤送东西。”
-
片刻之后。
小庆公公捧着皮筒来了,见了燕扶苏,眼睛一红,噗通跪下,
“殿下!奴才能再见到殿下,真是太好了!”
燕扶苏接过皮筒,皱了皱眉,“起来吧。不许跪。”
小庆公公抽泣着起来了。
燕扶苏道,“你且去韬光居候着,等会儿孤自有话儿要问。”
小庆公公给几人行礼后告退了。
燕扶苏从皮筒里拿出一道圣旨,一颠一颠的,跛脚颠回了雕花沉香木椅上坐着。
他睨了一圈,而后笑道,“孤要做回沈晏清,以沈家嫡长孙之名,嫁入皇宫做皇夫。”
他扬了扬手中的圣旨,“孤有圣旨。封沈晏清为皇夫的。”
沈影风暗下眼眸,盯着燕扶苏,“表哥还是如此不要脸,沈晏清是我的名字,我才是沈家嫡长孙。”
燕扶苏微微一笑,“母亲刚才都说了,你入宫许久,连陛下的边儿都没摸着。”
沈影风抽了抽嘴角,找了个参照物,
“萧景澜也没摸着。”
燕扶苏顺着去理解了一下,
“你俩?这又是在互相使袢子?”
沈影风面上布下一片阴影,“那倒没有,陛下让我们先学些技术。”
他看了一眼祖父,终究没说,教技术的是南风馆里的头牌相公。
他怕祖父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