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聿呼吸微滞,迷了心神一瞬,又恭谨低头。
“臣告退。”
他不敢久留,她喜怒不定,不要惹恼了她。
终是来日方长。
只要他能救她出宫……
桃桃见裴知聿出了内殿,就凑过来了。
她忧心道,“姑娘,还是不要再和裴太医君臣相称,万一传了出去……”
暖暖将药瓶子和暗器收好,望了望外面的日头,抱怨道,“太热天的,怎么连冰鉴都没有?”
桃桃低声道,“奴婢去备水给姑娘沐浴,洗一洗汗,就不热了。”
暖暖看着桃桃,
“你不是能出门吗?去问问沈晏清能不能送冰鉴来?他如今不是燕窝都肯日日让我吃?冰鉴又算什么?”
桃桃为难道,“陛下那是不过问这些细碎之事,就怕他想起来后,姑娘连燕窝都吃不到了。”
暖暖擦了擦汗,“那你去跟尚膳监说一声,燕窝要冰镇的,带冰送来。”
桃桃垂首道,“奴婢知道了。”
暖暖起身,又伏在案上写沈晏清的名字,再一个一个画上红圈儿。
这逆贼,怎么还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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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清端坐在紫宸殿里。
无端后背一凉。
他看着小庆,皱眉问道,
“这殿里,冰是不是放得太多了。”
小庆恭敬道,“那奴才命人撤一些?”
“嗯。”沈晏清颔首,又问,“废帝病可好了?”
小庆回话儿,“原也不是大病,就是饿的,养一养就好了,如今裴太医也不用去了。”
“哦。”沈晏清应了一声,“那如今,她吃得还好?”
小庆道,“还是日日燕窝,和她惯常吃的菜色,俱是珍馐,但废帝胃口不大,吃得不多。”
沈晏清笑,“燕窝吃不腻吗?”
小庆也陪着笑,“换着花样儿吃呗!这几日都让加了冰送去。”
沈晏清望了望外面的日头,是有些炎热。
“每日给她送个冰鉴去吧!原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姑娘。都是谢安造的孽。她不过年幼无知,又被奸宦纵坏了。”
小庆恭敬颔首,“陛下仁德,奴才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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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看到送来的冰鉴时,还是意外了一下。
她扭头看桃桃,
“你去要冰鉴了?”
桃桃也蹙着眉,“奴婢没去。”
暖暖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小欢喜。
“桃桃,挪到书案那里,你来守着冰鉴掌扇子,可算能凉快些了,要有冰荔枝就更好了。”
“你去问问有没有冰荔枝?这个时候也该送来贡品了,朕想吃那个。”
桃桃挪好冰鉴,坐着打扇子,一面跟暖暖回话儿,
“姑娘又忘了改自称,以后要注意。再说荔枝是稀罕的贡果儿,原来也只有贵人能吃。咱们恐怕是要不到。”
暖暖不高兴的撅了嘴,“这宫里就沈晏清一个逆贼主子,他吃得完吗?”
“还有德妃娘娘。”桃桃提醒道。
“那个白莲花圣女?”暖暖记得这人。
“是白莲教圣女。”
“那算了。不吃就不吃。”
暖暖开始写字,不过是荔枝而已,她也不稀罕。
她阴沉着脸,又开始在纸上写沈晏清的名字,再逐个儿画上红圈……
桃桃有些忧心劝道,
“姑娘。不可再起这种心思了。新帝对你也算优待。你如今这样有吃有喝,还是安分些好。”
暖暖咬牙切齿道,“他篡我的皇位。我杀不得他,还想不得杀他吗?”
桃桃小声嘟囔,“荔枝而已,原先也没见姑娘有多爱吃。”
都是掌印惯坏了,要什么,从来都只一句。
不顺她意的,便想要杀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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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荔枝,太甜了些。朕不爱吃。”
沈晏清将面前荔枝推走,吩咐小庆,
“别再拿这个来。”
小庆道,“德妃娘娘倒是爱吃,昨日要了三回。”
“那就给她吃吧!”
沈晏清批着奏折,头也没抬。
忽然加了一句,“给沈府送一些,朕记得舅母也爱吃。”
他顿了一下,又说,“给清宁堂也送些吧!好像这荔枝也放不了几日就要坏掉。”
小庆颔首告退,“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
冰荔枝送来时。
暖暖再次意外了。
她瞅着桃桃,“你去要荔枝了?”
桃桃也很意外,“奴婢今日都未曾出门啊。”
不过,她还是开心的给暖暖剥荔枝,
“新帝对姑娘着实是优待。姑娘还是不要再起杀心了。”
暖暖不以为然,甚至恨得牙痒痒。
若不是沈贼篡位,荔枝本来就是朕的。
皇宫也是朕的。
谢安也是朕的。
只要朕想要,沈贼也是朕的。
-
夏日里,突然下了好大的雨。
暑气立时降了一半。
清宁堂也被淹了一半。
屋顶漏雨,
脚下进水。
暖暖脸色极其难看,坐在她宽大的拔步床上。
幸亏她这床好。
能挡些风雨。
但这里是没法儿住人的,四处都泡在水里,一步都挪不得。
桃桃联想了前几日的诡异事情。
觉得现在这个新帝是可以腐蚀的。
毕竟,暴君再乖戾狠毒,但她那绝色美貌是不假的。
新帝尝过滋味儿,未必不是食髓知味。
桃桃就开始劝暖暖,
“姑娘。你去勾引新帝吧?”
“呸!”暖暖生气了,帝王的尊严被冒犯。
“你让我讨好逆贼?”
桃桃推心置腹的劝,“大势已去,姑娘也瞧见了。新帝不发话,咱们连饭都吃不上。”
“更何况姑娘每天要吃燕窝呢?”
“还有这住处。四面透风,蚊虫鼠蚁,真不好说还有蛇。”
“如今是夏天。真到了冬天,就更没法子过了。”
暖暖抽了抽眼角,“那逆贼只配当个暖床的玩意儿,若不是他篡位,我怎么可能泡在此处?”
“好好好。”桃桃又顺着劝,“横竖你和他也睡过了。新帝貌美,你就当你在宠幸他。”
桃桃脚下把屋子里的水,踩得“啪叽”“啪叽”的。继续苦口婆心的劝,
“姑娘,当娘娘也好过当囚犯。”
“你被关在这里,连门都出不去。”
“这宫里,也只有一位不受待见的德妃。”
“我听说,新帝一次也没去过她那里。”
“当初便是她命人给咱们送馊饭。”
暖暖冷笑一声,任桃桃说破嘴,她也绝不去讨好沈贼。
那人粗鄙至极,那一夜将她浑身弄疼。
是个不会伺候人的蠢货。
当暖床婢,她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