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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云乐舒才知岳暻昨日突如其来的那句“这结心扣当真无解么?”并非无心之语。

空穴来风,岳暻每句令人捉摸不透的话里都暗藏玄机,或是由来已久的不满,或是别有用心的企图。

“你要我取下结心扣?”云乐舒盯着眼前人,惊疑道。

岳暻身旁站着个精瘦黝黑的匠人,挎着个木匣子,恭敬候在一旁。

云乐舒下意识将结心扣藏入袖中,用另一只手死死按住。

她的动作说明了一切,岳暻冷眼瞧着,愈发容不下那结心扣。

既大费周章令她名正言顺地入岳为妃,她身上所有君亦止留下的印记都该抹去,少了这结心扣的惑乱,不定能使她早日归心。

“听话,别惹孤不开心,别的皆能由着你高兴,这镯子不过死物一个,捆着你一世,也是不祥,不如早日拿掉。”他把她按在圈椅上,强行拉出她的手,哄道,“你若喜欢,孤让人专门为你锻造千个百个,任你挑选,但这一个,绝不能留。”

“我不同意!你放开我。”她面露惊色。

薛芳取来厚厚的软垫搁在她腕下。

“娘娘,勿要挣扎,怕伤了娘娘......”薛芳知道岳暻势在必行,只能苦口婆心劝她放弃挣扎。

“我不要别的......岳暻!你放开我!不许你毁了它......”岳暻略微施力,压在她身上犹如千斤重。

她再装不了平日淡而不厌的懒漫态度,像火苗着了枯枝,哔哔剥剥开始烧起来。

“愣着作甚,过来解开!”岳暻俯身按着她,她越反应激烈,他越是难控轻重,二人力量悬殊,身形迥异,云乐舒被圈在椅间,像被鹰爪掐住的兔子。

匠人被吼得一觳觫,连忙上前,先尝试能否在不借助工具的情况下打开镯子。

无论如何掰扯,那结心扣混然一体,根本寻不到锁扣所在,更无法折弯分毫。

结心扣乃多种奇金所致,相传天下利器,无一可破,匠人皱眉,从木匣种取出一把特制的剪刀。

匠人惶恐道,“剪刀锋利,草民怕误伤娘娘......”

岳暻手掌铁钳一般控住她,身上一半重量压制在她身上,她根本动弹不得,却仍吩咐薛芳,“按住她手掌,别叫她乱动。”

“你敢毁我结心扣,我不放过你!”云乐舒几乎绝望。

匠人顶着岳暻威慑的目光,还是战战兢兢拿来剪刀,对准结心扣——

“咔嚓——”剪刀两片刀刃摩擦。

云乐舒愣愣盯着手腕上的结心扣,瞳孔大张。

“咔嚓——”又是浑重的一声。

跟随她多年,见证她与君亦止交心定情的信物一分两半。

岳暻松开她,从匠人手中接过残缺的两段手镯,扬眉一笑,“什么多种奇金所炼,坚固无比,无人可破?你亲眼所见,它轻而易举便被取下,何来上古灵物,何来一扣终生,又如何谈得上至死不渝?不过是江湖传言,以讹传讹罢了。”

云乐舒面色苍白,抓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目光凝结。

岳暻连她仅剩的一点奢念都要剥离,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剥她的衣裳了?

载云榭下,是浅池一方,岳暻随手一掷,将那两段残镯扔到池中。

纤细的手镯入水,连水花都没瞧见,便消失在粼粼水间。

“你满意了?”她语气寒如冬夜,“若是满意了,就滚吧。”

就算治她犯上之罪,她也无所谓了,反正岳暻也从未当她是个“人”。

那匠人听她狂悖之言,大受一惊,眼皮翻张,便听岳暻喝道,“都下去。”

匠人与薛芳二人连忙退下。

“满意?你知道孤要的什么,你真以为如此,孤便满意了?你连他赠的死物都这般割舍不下,心里怕是日夜都想着他吧?云乐舒,孤的忍耐亦有限度,而你,是否忘了,你此番入岳,为的是什么——”岳暻扳过她的身体,掐住她如削的双肩,目光逼视。

为了一个镯子,她竟失控至此,直接撕破脸叫他滚,连在他面前假意装一装都不愿。

云乐舒最恨受人胁迫,一时无法自控,露出厌恶表情,用力推开他,目光讥诮,“为的是什么......我自然记得,不必你来提点。”

“既然是场交易,你何须费尽心机讨好我?你兴师动众,在我面前表演什么大度包容?舒贵妃?你当我稀罕这个贵妃?在我心里,我永远是他的皇后,是他的妻,是他一生所爱......”

“闭嘴!”他抄起桌上花樽摔在地上。

一个月来,她忍得太辛苦,恨,怨,怒,恶全涌了上来,像一缸即将满溢的水,敲碎了第一道缝,轰然炸开。

“孤予你旁人不可及之爱宠,赐你前人未有之尊荣,尊你喜恶,投你所好,把所有旁人没有的,孤觉得珍贵之物全捧来赠你,你就如此不屑!你简直不知好歹!”岳暻自认对她一贯耐心,此刻见她眼里全是厌恶与不屑,恨不得把这油盐不入的女人掐死眼前。

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哪怕她言行无状,哪怕她目空一切,哪怕她视他如敝履,他还是舍不得杀她,他还是渴望得到她的爱......

“岳暻,你很擅于拿捏人心,你知道我怕什么,便拿来作伐,却还要装得深情大度,虚伪的假道学一个!”

“你想激怒孤,想寻死?那不能够......孤告诉你,你若敢自伤自残,孤立即挥军踏平图璧!立即叫人枭你兄长首级!”

“水大漫不过船,手大遮不住天,你终有一日会遭反噬,岳暻,你不可能一直顺心顺意。”

两人言语冲撞,反唇相讥,却分不出胜负。

他拿她没办法,她同样摆脱不了他。

他一只手按着台面,手背青筋暴起,瞋目切齿,一副极度忍耐的模样。

“王上。”苍青疾步而来,低声与他说了什么,他倏然瞥云乐舒一眼,脸色愈发难看。

“好得很!”他扔下几个字,怫然而去。

他人一走,阿兆与薛芳急忙从假山后拾级而来。

阿兆上前扶住她,左瞧右瞧,连声问,“娘娘,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你还好吗?他对你作甚了?”

阶下有几个宫婢欲上来收拾一地狼藉,被薛芳叫退,“不必伺候,这里我来收拾。”

宫婢于是退了回去。

薛芳道,“阿兆姑娘慎言,王上视娘娘若颔下之珠,不会对娘娘动粗的,地上都是碎瓷,先扶娘娘坐下吧。”

阿兆点头,正要扶云乐舒坐下,她却挣开,神魂恍惚地冲到山石前,径直踏入池中。

薛芳惊住,第一反应便是以为她要寻死,但见那池水只没到她小腹处,她又俯身在水中一通摸索,才想起方才岳暻将那镯子掷入池中的事情。

“娘娘,奴婢与阿兆帮你寻那结心扣,池水凉,你先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她哗啦下水,要将人拉上岸。

云乐舒只是摇头,眼眶滚着泪,不肯上岸。

阿兆一怔,很快猜到方才二人为何争执,连忙一起入水帮忙寻物。

那池水引自山泉,果然冰凉,三个人在水里搜寻,衣裳裙裾沾了水全湿透了。

好不容易才将那两截残镯寻到。

三人偷偷去换衣,薛芳嘱咐道,“娘娘,这镯子好生收起来罢,若叫王上看见了,定是留不住的。”

云乐舒将那细细两截结心扣放在掌心看了又看,终是拿了帕子裹起来,藏到梳妆台上的妆奁里。

......

岳暻知道云乐舒能轻易撩动人心,也深知没有男人能在见了她的美貌后能做到心如止水、夷然自若。

犰偍见了她,定然心起邪念。

但她如今是他名正言顺的妃子,他话里话外也无不在强调她在他心里的位置。

犰偍那厮却置若罔闻,频频挑战他的底线。

昨日强行入内,冒昧冲撞了云乐舒已使他不悦,今日竟然敢再度登门,俨然一副挖墙脚的姿态。

他气急,却不能在当下与他撕破脸。

再三思量想出妙计,又唤来慎怀交代一番,而后,坐等尔玛来人。

果不其然,夜间犰偍便来向他请辞,道族中出了点状况,需要回去处理,他自然欣然应允。

犰偍匆匆离去,据说还特意绕道吾乡山房想与云乐舒道别,却听说云乐舒身子不适无法见客,只好悻悻离去。

岳暻心中烦闷,唤人送酒进来,自己提了酒壶牛饮。

几壶烈酒下肚,他开始目眩神迷,看着殿外苍茫天色,又想起她凉薄口吻,心里像堵了团棉花似的,郁郁难解。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千方百计得到手的,是连他自己都没料想到的、一场专为他量身定制的熬心之战。

他驰骋沙场,横枪跃马,打过无数场硬仗,然而任何一次惨烈的血战拼杀,都不及这场兵不血刃的无形战争来得艰难。

在人世摸爬滚打廿八载,他蛰伏谋算,再难的事情都能在他手下寻到破解之法,他从未觉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无非是付出多少心机和成本罢了。

可现在,扑面而来沉甸如山的挫败之感,让他第一次感到无措。

难道他就真的比不过君亦止?

他的才干,谋略,智谋,手段,甚至容貌仪表,哪一点不如他?

宫中人人都在嫉妒她盛宠优渥,他对她,难道不够容忍,难道还不够好么?

他是晚了一步,落在云浈、君亦止之后,可如今也凭本事后来居上,究竟是哪里错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

醉眼迷蒙里,有女子倩影在眼前摇晃。

柔柔身影倾身过来,黯淡烛火里,照亮一张清妍的脸。

长眉秀婉,眼角稍翘,微微笑着,是他心上时刻映着的模样。

岳暻伸手,略一拉扯,女子的娇躯扑入怀中。

耳边絮语喃喃,似春风低语,他醉得糊涂,却死死抱着人不肯放手。

“王上......”

“唤孤的名字。”

“岳......岳暻。”

“再唤。”

“岳暻......”

他心满意足笑了起来,掐着女人下巴动情吻了起来,含情体动,逍遥姿纵,在矮榻上不管不顾地行起事来。

......

岳暻为了云乐舒久旷多时,稀里糊涂与人握雨携云,满腹愁闷与愤懑借由男女合欢倾泻而出,畅快收场,尽兴睡去。

可醒来时见是贤妃睡卧一旁,身上一丝不挂,大觉败兴,心下只余悔恨。

几句将人打发走,自己扶额发了会儿呆。

他回想昨日的争执,又见眼前狼藉,心里隐隐生出愧意,决定退朝后亲自去吾乡山房向云乐舒认错,顺便带她出宫见兄长,充当赔罪。

“听闻贵妃娘娘这里有上好的瑞徵白芝膏,妹妹觍颜前来求取,还望贵妃姐姐赏脸相赠,否则妹妹身上这些青淤指痕只怕是费些时日才能好全了,如此丑陋,就怕这几日再受召侍寝,床笫之间,扫了王上的兴。”

贤妃劳累一夜,早上虽被匆匆送离岳暻的寝宫,却丝毫未影响她的好心情。

她是后宫这么长时间以来,唯一承宠的女人。

这个名头足以让她在后宫中扬眉吐气十年,不,二十年。

岳暻如今除了吾乡山房,根本不会踏足其他宫妃寝殿,哪怕他日日去云乐舒那里,也从不留宿,她收买了吾乡山房一个宫婢,打听到岳暻至今未与云乐舒行周公之礼,虽不知是为何,却让她平白多了几分自信从容。

她盛装打扮,兴致高昂地跑来吾乡山房,神气扬扬,不可一世。

云乐舒抱着紫狐,没有片刻迟疑便让人取来余下三四罐瑞徵白芝膏,“贤妃辛苦,都拿去吧,我这里用不上。”

她越是慷慨至极,贤妃就越是觉出一种上者对卑贱之人的施舍之意。

贤妃撂下茶盏,抻了抻宽袖,盖住刻意露给她看的爱痕,随手拨弄药匣里几罐珍稀难得的瑞徵白芝膏。

“贵妃娘娘是真的半点不在意王上与臣妾欢好么?你如今和我们一样,只是妾妃罢了,妾妃之间争宠炫耀是寻常事,娘娘倒是一根筋,还当自己是图璧皇后,端的这大度模样给谁瞧呢?”

云乐舒轻抚紫狐额间绒毛,未有反应,似没听懂她说的话。

假山后,岳暻与正欲行礼的宫卫宫女摆手。

贤妃趾高气扬的语气令他微微蹙眉,心中厌恶。

贤妃久听不得回应,觉得无趣至极,嗤地笑出声,“贵妃娘娘大概是念旧之人罢?别鹤离鸾,娘娘与图璧君上的感情还真叫人恻然,娘娘若真是长情之人,定要死守柏舟之节,否则可是要让臣妾耻笑的。”

岳暻局掌,看向贤妃的目光森凉中带了点杀意。

他转头看云乐舒,屏息静待她会作如何反应。

“贤妃,你如何与他缠绵欢好,我不感兴趣,你想在我这里看到嫉妒、不甘、惶恐或是艳羡,只怕白费心机。”她眼底波澜不惊,“还有......你不必激将,我心里装的是谁,不干你事,总归你记住一点,我不会,也不屑与你争岳暻半分爱宠,你们要,便去争,别来我这寻衅挖苦,我不耐烦听你们的床帏欢事,拿了瑞徵白芝膏,快走吧。”

“贤妃娘娘,请回吧。”阿兆顺势赶人。

贤妃遂了意,“那便多谢娘娘慷慨赠药了。”

岳暻忿而折身离开,唇边噙着一丝笑,三分自嘲,七分愤怒。

她,是真的毫不在意他与别的女人欢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