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耳边是男人痛苦凄惨的鬼哭狼嚎,可羌晋却感觉什么都听不见。
大脑仿佛失控了一样,反复倒放着少女打开保险栓后,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冷静而又镇定地朝着男人的大腿开枪。
黝黑的杏眸中,坚定的光亮如黑夜里的星子般闪烁着,秀气的双眉微蹙,绯红的唇时不时张合喘息,她顶着最柔弱无害的面庞,下手开枪却又狠又准。
什么心软,什么犹豫,什么动摇,女性一向被世人所诟病的泛滥同情,都在她那一枪中彻底击碎。
她应该是天生的枪手,天生的猎人。
“咚!”
“咚!”
“咚!”
心跳声如擂鼓震动,每一次跳跃都有力地泵着滚烫的血液输送到全身。
羌晋只觉得整个人都在沸腾,兴奋的因子在汹涌叫嚣着冲破身体,瞳孔也在不断放大,眼眸中满是神经质的激动和惊喜。
“老大!”
眼看着少女真的不由分说就开了枪,剩下那些人顿时惊吓住了。
“贱人,你这个贱人!”
脚已经痛到仿佛失去了知觉,阎鸿宝面目狰狞,口中仍不死心地破口大骂着。
然而在脖颈上那传来的刺痛更甚,他隐隐约约都有种喉咙漏风的错觉时,他开始慌了。
“别,别开枪!别杀我!”
“把他们都给我放了!”
每开口说一句话,少女的手心便不自觉地用力。
即便掌心被割伤,此时也半点疼痛都感觉不到,紧绷的神经如同一根被拉到底的弓弦,随时都会断掉。
领头被人控制住了,其他人面面相觑,一时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那些家属也意识到了形势的转变,顿时想要冲过来。
唯有羌晋一人,仍独自站在原地,看上去气定神闲。
只是如果仔细看去,就能看见男人的眸光深得叫人发怵。
“不许过来!”
场面有些不受控了,剩下的那些人除了把枪顶得更死一点,没有其他办法。
到底对方手里还有人质,席灵瑶一众也只能停住脚步,不敢轻举妄动。
“啪。”
是火机打开的声音。
男人又点了一支烟,咬在唇边,慢条斯理地开口,讲话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好在其他人都很识相地安静下来。
“你真以为他会保你吗?”
他没头没尾地,忽然说了一句。
“他是怎么跟你说的,让其他人对我出手,把弄死我的代价,转移到那五家人身上,后面让你坐坐牢?然后再把你捞出来?”
“啧。”
男人轻蔑一笑,目光充满着藐视,“这你也信?你说不定连走进监狱的机会都没有。”
“你说什么?你放屁!不可能!”
尽管其他人都一头雾水,但阎鸿宝却听明白他话里头的意思,他下意识地就驳斥道。
只是虽然面上写着不信,可他心里却还是不由地想起电话对面那人的嘱咐。
“威胁其他人对他动手最好,这样你们也不用承担太多责任。只是如果实在不行……还是就直接杀了他吧。”
他当时只觉得那人想得还挺周到,竟然还会为他们谋划。的确,让别人动手杀了羌晋,肯定比他们直接杀了羌晋罪责来得小。
可是现在,羌晋却说——
“你真以为他会保你吗?”
“直接把你丢到海里喂鱼,毁尸灭迹,做个干净。”
男人指尖轻轻点了点烟,一抹灰落了下去。
“哪怕最后还是查到了你背后的人,可弄死我的人到底是另外那五家,冲突依然可以降到最小。”
“你说说,他留你那条命做什么?”
男人的反问让阎鸿宝心里顿时开了个口子,不断地往外漏风,寒意从被顶着的太阳穴和被抹着的脖子,一直蔓延到双脚。
“老大,老大我们现在应该——啊!”
旁边一个绑匪见他的表情不对,刚想开口问他,突然,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子弹,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他的手臂,痛得他立刻鬼哭狼嚎了起来。
没人注意到,在子弹飞去的前一刻,男人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大腿一侧。
紧接着,正当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某种机器运转的轰鸣声越来越响,同时,子弹从四面八方飞来,无一不是射进了那些绑匪的两臂。
惨叫声不绝于耳,同时,那些孩童的家长见情况有变,同时冲了上去,踹走那些掉在地上的枪支,将他们手中的孩子夺了回来。
大楼高处降下滑绳,许许多多穿着纯黑作战服,戴着防护头盔与护目镜,手持枪械的人滑落下来。
而那些本来关闭着的房间,也都被人猛地踹开,从缝隙中可以看见,窗户外,有直升机在轰鸣作响。
姜见月顿时就意识到了这是羌晋的人。
几乎要麻痹了的双手,也终于卸了力气松开,让上前一步的雇佣兵将阎鸿宝双手反扣着压制跪在地上。
一直以来高度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少女脚下一软,踉跄着就要背靠着墙面缓和。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只孔武有力的手臂,忽然环扣着她的肩膀,将她托了起来。
“谢、谢谢——”
感谢的话才刚要说出口,然而当少女转头看清男人那张面孔后,她顿时就谢不出来了。
那张她曾经再熟悉不过,近距离相贴了无数次的冷峻面庞,此时正直直地落进了她的眼中。
男人身量极高,以至于他看别人的时候,几乎都是俯视的姿态,更别说他那双下眼白居多的摩卡棕眼眸,看人时就自带着藐视和轻蔑。
而他此刻看着少女,除却上位者的自傲,眼底晦暗不清的还有——
狩猎者的侵略。
被他这么一打量,姜见月只觉得自己仿佛从里到外被男人扫视了个遍,在他面前不过是个透明人。
那些床榻上的,不堪入目的回忆,一瞬间被唤醒,清晰地在她脑海中重现着,阴魂不散。
几乎是无法抑制对对方的生理恐惧,少女挣脱了男人的控制,下意识地往侧边站了两步,笑容有些僵硬。
而男人看着已经空了的怀抱,眸光微动,隐约带着深意,又好像只是安慰地说了一句:
“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