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柳廷显几人,副使吏部主事官尹心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齐少卿,下官总觉得他们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谁说不是呢?”
关于李芳远的事,苏谨给齐源的命令是秘密查探。
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他没有和手下交代的打算:“派人盯住那个柳枭。”
“柳枭?那个二杆子?”
另一个主事江民有些疑惑:“那不就是个荫蒙祖上的二世祖吗?”
齐源忍不住翻个白眼,“蠢话!”
“是,是”,江民有些不服气,但不敢再说。
“李朝的官职仿自咱们大明,左右赞成的位置,就相当于以前中书省的左丞右丞,职等平章政事。”
“用你们的脑袋想一想,这么重要的职位,是仅凭一句‘荫蒙’就能坐住的吗?”
“啊,少卿言之有理。”
“李朝内部并不团结,我要搞清楚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好加以利用。”
江民讪笑着挠挠头:“齐少卿这么一说,属下就明白了。”
“去吧,把事情办稳妥。”
齐源淡淡一笑:“今后我大明需要出使的藩属会越来越多,而本官此行恐怕是此生最后一次出使。”
“是,大人。”
这句话他们倒是明白。
这次出使,齐源的身份本就属于‘超规格’。
只要顺利完成陛下交代的差事,出使归国之后必然升官,自然没有再次出使的可能。
可万一要是失败呢?
那不废话嘛,不一刀砍了他都是永乐大帝的仁慈,还想再出去丢人现眼?
安顿完两个副使的任务,齐源喊来羽林卫护卫他的千户张弛:
“张指挥,麻烦带几个人随我出去一趟。”
张弛有些为难:“齐少卿,咱们方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
他的意思很明确,你啥也不知道瞎跑啥?
但齐源仅用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顾虑:“是苏大人交代的差事。”
张弛一愣,抱抱拳啥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分,换好平民服装的张弛再次回来:“齐少卿,咱们可以走了。”
...................
齐源所住的国宾馆,位于平壤最繁华的街道。
说是最繁华,其实也就是应天几条侧街的水平。
离开同在一条街的王宫附近,道路渐渐开始坑洼不平。
尤其是拐上一条小路后,更显泥泞。
如果说主街勉强还能赶上应天侧街的水准,那转出主街后,就恍然是另一个世界。
泥泞斑驳的小路,处处坑洼的积水,茅草一般的房屋,还有食不果腹,面露菜色的百姓。
虽然已是开春,但北朝依旧十分寒冷,似乎春天暂时并不打算光顾这里。
这些人瑟缩着依偎在墙角,身上裹着薄薄的稻草,瑟瑟发抖。
齐源狠下心,目不转睛的离开。
他不是没有同情心,但这样如灾民一般的百姓太多了,实在同情不过来。
“少卿...”
话没说完,就被齐源打断:“我现在是大明来的商人,你得喊我老爷。”
“是,老爷。”
“老爷,咱们这是去哪里?”
齐源微微一笑:“去见个故友。”
“故友?”
张弛纳闷,这齐源什么时候在李朝也有故友了?
但齐源不解释,他也不好再问,只能把所闻所见默默记下,回去禀告陛下。
步行未久,一座并不算大,甚至略显简陋的府邸出现在张弛眼前:
“归德侯府?”
张弛有些懵圈,总觉得这名字十分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然而齐源却没有走正门,而是绕过大门直奔后门。
‘笃笃笃’。
门扉被扣响未久,便吱扭一声打开,一个年约七旬的老妪出来,警惕的看着两人。
“在下乃从大明而来的海商,烦请通报王禀义一声,就说故人来访。”
老妪闻言一怔,旋即操着一口朝鲜话叽哩哇啦的说着什么。
饶是齐源精通朝语,也被这带着浓重口音的朝语整了个懵圈。
齐源无奈,只好伸长了耳朵,示意老妪慢慢说。
就在这时,老妪身后的归德侯府忽然火光一闪,然后就是一阵剧烈的爆炸!
一间屋子的屋顶,肉眼可见的螺旋升天,然后重重坠了下去!
紧接着就是一阵气浪扑来,奔腾的热浪直袭众人面庞。
齐源傻眼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张弛一个飞扑将他扑倒,死死护在身下才躲过一劫。
可那老妪就没那么幸运了,被气浪远远的吹飞出去,啪嗒一声跌落在地,生死不知。
张驰目眦欲裂:“何人敢袭我大明使者!”
然后死死按着齐源脑袋,示意他不要乱动。
爆炸持续的时间并不久,气浪过后很快恢复平静。
只是整个归德侯府后院,已是一片狼藉。
忽然想到什么,齐源从张弛身子下钻了出来:“快,快去看归德侯是否无恙!”
“大人稍安,末将这就派人去查探!”
张弛说什么也不肯让齐源进去,毕竟一旦他这个使臣出了事,自己跟着吃瓜落不说,家人也得跟着遭殃。
命人保护好他,张弛自己亲自带着几个人,迅速进去查探。
等了许久,齐源的心情愈发焦躁,就在他忍不住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的时候,张弛出来了。
“大人”,张弛摇摇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归德侯没事。”
“那就好。”
齐源吁了口气,旋即有些奇怪:“那他怎么不出来见我?”
“他并不在府上”,张弛的表情有些疑惑:“他家的下人说,陈理前日离府就没有回来。”
“什么?!”
齐源震惊。
归德侯虽是大明封的侯爵,但他也算是半个‘软囚’,离府三日居然无人上报?
“那爆炸是怎么回事?”
“爆炸的位置不在侯府后院,而是侍卫房”,张弛的脸上也满是疑惑。
“还死了三个侍卫。”
齐源一愣,旋即眼中露出凶光,从齿尖缓缓蹦出几个字:“我没猜错的话,那王禀义是不是...”
张弛摇摇头,面露苦笑:“归德侯府只有三个侍卫,如果里面的人没错的话...”
“哼!”
正当齐源要说话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旋即一行捕盗厅的官差冲进人群。
为首的人骑着高头大马,居然是柳枭!
“咦?”
柳枭也看到了齐源,急忙翻身下马:“上差怎么在这里?”
和柳枭见完礼,齐源眼睛微微一眯:“柳赞成怎么会在这里?”
“哦,是这样的。”
柳枭嘻嘻一笑,似乎并没把他放在眼里:
“小臣正好在附近,听到归德侯府有爆炸声,赶紧带人来看看出了什么事。”
说着谑笑看着齐源:“上差,怎么您会在这里?难不成...嘿嘿。”
齐源面上虽不动声色,但话语中已蕴含怒气:“难不成,柳赞成怀疑是本官炸了归德侯府?”
“不敢,不敢。”
柳枭哂笑一声,没接他的话:“上差,此处危险,还请您移步驿馆休息吧。”
听到他下逐客令,齐源也没多说什么:“告辞。”
“不送。”
齐源转身就走,张弛无奈跟上。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数道身影从暗处闪出:“去,迅速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