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果果鼓起勇气拨通电话。
电话接通后，对方没有任何声音。
李果果怀疑电话线路坏了，她把手机拿到眼前细看，通话界面上显示正在通话，计数器不停在跳。
她试着轻喊道，“喂，您好，请问您是盛放，盛经理吗？”
听筒里传来轻微的喘息声，但依旧没有回复。
李果果再接再厉，不是她心理素质好，脸皮厚一墙。
实在是任务重、时间紧，明天要是拿不出靠谱的调查报告。
刘文山那个小人能分分钟变成河东狮吼，整个办公大楼都能听见他的责骂声。
李果果丢不起那个脸。
相对于刘文山的狮吼，李果果更愿意求助一个陌生人。
李果果脑袋正在飞速转动，听筒里传来清晰的呜呜呜地哭声。
李果果暗道一声，我靠！这……这……
她这是碰到别人的糟心事了？是他拨错电话了吗？
她慌得把电话拿到眼前一看，没错呀，是盛放。
这……这……
李果果一阵风中凌乱。她这也太倒霉了吧？
她重新把电话拿到耳边，快速说道，“对……对不起，盛经理，是我冒昧了。你慢慢……”
她本来想说，你慢慢哭的，可这样说好像也不太合适。
她慌得一批，想立马挂断电话。
可手指刚挨到屏幕上红色的圆圈圈……
对方嘶哑着声音说道，“不要挂电话，求你……”
那一声“求你”宛如溺水的人最后一声呼唤。
李果果手一抖，电话“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慌忙蹲到地上拿起来。
手机屏幕上出现一道好长的裂痕，她新买的手机贴膜又碎了！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二个了！
李果果忍不住一阵哀嚎。
关键是手机膜碎了，电话依旧处于接通状态！
“求你！不要挂电话，陪我说说话，行吗？”
溺水的人又发出一声呼喊。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仿佛是揪着李果果的心脏在她耳边轻唤。
李果果没来由地一阵浑身轻颤。
“你……”李果果忍不住再次确认道，“你是盛放，盛经理吗？”
“嗯。”对方轻哼一声。
是他，那就放心了。
李果果暗暗拍了拍胸脯。
不管怎么说，他们也算是兄弟单位，是陌生人，也可以是最容易认识的陌生人。
只要任何一方愿意，都有机会到对方单位交流。
一交流，陌生人不就变成认识的人了吗？
“你怎么了？”李果果终于大发善心地问道。
“我……”
李果果听出对方好像抹了一把脸的样子。
但他的呜咽声依旧响在耳边。
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必定是伤心欲绝。
“要不，你跟我说说吧？反正，我们也不认识。你就当是对着一个小树洞说说你的心里话。反正，电话一挂断，咱们谁也不认识谁。”
李果果说完都觉得自己的逻辑有问题。
但对方显然是相信了他的话。
没讲几分钟，李果果终于明白了。
这家伙是酒喝大了，情绪上头，又碰到伤心事，几项合并，他果然越讲越顺畅，真的把李果果当成了树洞。
盛放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就是那种子欲养而亲不待，树欲静而风不止的老套故事。
年少时，盛放和他母亲结下的恩怨一直到他母亲发病都没和好。
老太太也是狠心的人，她一个人硬撑到胃癌晚期，进了抢救室才让护工通知她儿子，也即是盛放。
等盛放赶到医院时，老太太已经撒手而去，留下一封半是讥讽半是得意的遗书。
盛放在医院就彻底疯了。
要不是及时从国外赶回来的父亲替他操办母亲的后事，他估计连母亲的后事都没办法弄。
盛放父亲和母亲离婚多年，父亲一直在国外定居。
盛放和母亲相依为命，可青春期的叛逆，独居母亲的强势，让他们母子水火不容。
大学后，盛放就一个人在外租房子，寒暑假也不回家。
母子俩一直憋着劲。
大学毕业后，盛放放弃了南方高薪公司的聘请，进了正方通信S省余杭分公司，他想和母亲和好，可母亲再也不理他。
直到三年后接到电话……
李果果听完盛放带血的自述，仿佛浑身爬满了臭虫，难受地不停扭动。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别扭的母子？这么狠心的母亲？
她这一撒手，让她儿子以后可怎么过啊？
半晌后，李果果听着听筒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没一会儿，盛放用嘶哑冷漠的声音问，“你是谁？”
就是这一句“你是谁”让李果果感觉真正的盛放回魂了。
那个被悲伤、后悔和心碎打败的盛放不见了，眼下这个声音冷漠的人才是职场上盛放吧。
李果果猜，他刚刚应该是去洗了脸。
一把冷水浇透，他的理智回来了。
“我….我是正方通信S省蓉城分公司市场部的李果果。”
李果果结结巴巴地自我介绍，然后，陈述了一下她打电话的目的。
“你是刘文山的人？” 盛放的声音又冷了冷。
李果果一听他的语气，暗呼一声完蛋了！
这个回魂的人不会要把她灭口吧？
她可是一不小心踏入了他心魔的人。
“是…..是….不过，”李果果立马举手发誓，好像盛放真能看见一样，“我发誓，我今晚听到的每一个字，我都会烂在我的肚子里，不会往外说一个字，如果我说，我就会被——”
“闭嘴！”盛放及时打断她，“小小年纪，怎么那么迷信？”
李果果听出他语气依旧很冷，但貌似心情好了一丢丢，立马狗腿地说，“是是是，盛经理，我今天打电话来主要是因为刚刚看见你在《客户世界》杂志上的一篇关于融合套餐的市场分析……”
李果果乘胜追击，把自己的目的快速地说完。
半晌后，盛放明显地冷笑一声，讽刺道，“你是打算抄作业吧？你看杂志上只有作业结果，没有运算过程，所以，你是来讨要运算过程的？”
李果果又狗腿地嘿嘿一笑，“盛经理果然火眼金睛，聪明剔透。”
“少拍马屁！”盛放根本不领情，“我怎么相信你？”
“啊？”李果果有些凌乱，他啥意思？
“我怎么相信你是S省正方通信蓉城分公司市场部的人？万一你是友商的奸细呢？”盛放的声音终于松弛了很多，变得懒懒的。
“我……我是从内部通讯录里调出你的号码的啊？你要是不信，你也可以去内部App里查我的个人通讯资料。”
“那些都可以作假。”
“那怎么办？”
盛放好像思索了半天，突然出声道，“除非我们视频一下，确认就是你本人。我刚刚在内部App上看见你头像了。”
李果果暗呼一声，我靠！这人挺鸡贼啊！果然是市场部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