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方闻言敛下眉眼中的嘲讽,轻笑道:“哥哥不必妄自菲薄,我只相信事在人为。”
井慎看着妹妹那冰冷的眼神透着难以撼动的坚定,他知道井方自从那件事过后就不会再变回那个听话的井方了,“妹妹,日后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凡事要谨言慎行,王都的深宫不像井宫,若说这里只是一个花园那里便是漫天花海姹紫嫣红。”
“群芳百态争斗艳,一枝独秀雪冬藏,”井慎摩挲着茶盏,眼底是冰冷的嘲讽,“这宫里的日子你最清楚,君王恩宠不过过眼云烟,只有好好活着才是正道,不要耽溺其间不能自拔。”
井方强压着性子和不耐,哥哥总是这样,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总能像个言官一样说教,这不许那不行,她若是事事循规蹈矩,那这宫里早就没他们三个人的活路了,她若是没有野心没有杀人无形的手段他们早就都死了!
“哥哥是风骨高洁的翩翩公子,就没必要掺和后宫女子的风云诡谲了。”
“战场是男人的天下,而后宫却是女人的战场,只要上了战场你听过有不战而退主动求败的吗?”
井慎闻言抬眸,看向妹妹的神色里有愤怒有无奈也有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心疼,他劝告自己不要跟井方生气,更不要凶她,可是若是让她这样一意孤行不分对错的过下去早晚会出大事的。
他是哥哥,就不能看着自己唯一妹妹最后沦落到万丈深渊里,可是……
井慎看着井方面露不耐的扶了扶自己华美的发簪,晶莹的珠玉流苏在云鬓间来回摇荡就像是这宫中所有女子的命运随波逐流。
“方儿,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要锱铢必较,盏中之水温也好凉也罢等到口渴之时作用是一样的,可是饮鸩止渴那却能让人万劫不复,他之蜜糖你之砒霜,何必要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呢?”
井方扶着发簪的手一顿,眼神凌厉的直视着这个‘大圣人’,语气有些不善,“哥哥你说的都对,可是人善者人必欺之,你也许是善人,可惜我无心这样无聊透顶的戏码,我只知道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去争夺,就像茹毛饮血时,人先有兽性才有人性。”
“这个世界本就是个斗兽场,而我们要么成为被斗杀的猎物,要么成为百战不败的斗士,人活着的代价就是无休止的争斗,直到斗不动的一日化为虚无,这一世方才终了。”
井慎听着这样嗜血冰冷的话从妹妹口中说她出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可是心底却掀起轩然大波,他和她对视了许久,两人都是柔中带刚的性子根本互不退让,季芷月冷眼看着这一慕眸光闪动,可是却未曾急着阻拦兄妹两人的交锋,甚至眼中还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和兴味,只见她端起那碗鸡丝肉粥自顾自的吃了勺。
这边井慎本想着好言规劝,可是奈何井方根本不在乎,还满嘴歪理。
没错!就是歪理!
他从小学的就是君子之道,最敬仰的人也是以仁爱着称的舜帝,这也是他为何极其厌恶虚伪狡诈的井昊,满嘴仁义其实心里想的根本不是井国百姓,自私自利自大。
所以他不希望妹妹最终也变成像他一样的人,那条路即便是成功了也只是胜在眼前。
“妹妹这是去了一趟都城就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了吧。”
井慎端着茶盏仰头一饮而尽,看得出他现在情绪极度不好,可是井方也是个有脾气的,若是以前最多任她不爱听就不听,不会因为这些跟他去争论,可是从王都回来这心里原本隐藏很好的戾气已经有压制不住的态势,本来去之前只想着能将太子妃收入囊中就达成所愿了,可是为什么现在她明明已经如愿却又如此空虚烦躁,就像等待自己的不是万丈荣光花团锦簇而是无边无际的深渊。
井慎的话更像魔音一样将她原本就未愈合的伤口全都掀开,里面早已血腥一片。
“好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说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累。”
忽而,季芷月出声将僵局打破,笑着招呼两人吃东西,“说了这么久了也该饿了,来看看母亲给你们准备的好吃的。”
“都是你们爱吃的,”季芷月看两人都冷着一张脸,那样子不像是兄妹更像是冤家,季芷月叹了口气,“你们都大了,我好像谁也劝不动了,可是不管你们怎么闹,还是要知道你们是骨肉至亲,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在了,这世上就只有你们彼此能相互依靠了。”
“至于……君侯,我不擅长自欺欺人,你们两个想必也不是。”
“未来,在我心里一度是光辉灿烂的,可是…”季芷月自嘲的笑笑,“所以说这人啊,还是要把未来想的艰难一些,方儿,你哥哥是为了你好,他不善言辞,只是凭着一颗真心做事,你们兄妹俩从出生性子就截然不同,可是良言未必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母亲希望你们都珍惜彼此的情谊。”
“你们两个能明白吗?”
井慎沉吟片刻,收起脸上的冰霜,朝季芷月淡淡的笑笑,“母亲这是哪的话,方儿是我亲妹子,小时候就算她多调皮我最多就是吓唬她哪能真跟她置气。”
井方听他这样说也不好再板着脸,再说母亲的身体根本不允许情绪上有太大的波动,她今日也是气昏头了,竟然当着母亲的面就这样跟哥哥争执。
随即也扬起笑容,摇晃着母亲的胳膊撒娇,“母亲你是知道的,我跟哥哥从小就爱斗嘴,偏偏他总是一副笨嘴拙舌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想逗逗他,女儿也是这会儿恶趣味上来了,我哪能跟哥哥真生气,不过就是话赶话。”
“你啊,真是在外面跑了一趟越发的无赖了,从小到大一闯祸就撒娇,偏偏旁人还就吃你这套。”
季芷月朝井慎扬扬下巴,“你哥哥小时候可是没少给你背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