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失笑出声,绣着玉兰花的绢帕掩住唇角,语气平和像是小聊家常,可是两人周遭的气氛却隐隐带着剑拔弩张的暗芒。
“妹妹因何作笑啊。”
祁云黑漆漆的眉眼里阴沉沉的,让人看了就心神不宁,可是太夫人却笑得更加欢快了,旁人不知道,可是她却清楚这样的祁云才是真正的他,可笑老爷子精明了一辈子老了老了连自己儿子的本来面目都不清楚。
“我是笑拆去伪装的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
“不过这样的你总比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让人舒服的多,你我兄妹真的很像,一样的善于伪装,这一装就是半生,也不知到何时是个头,也许要等到了地下才能活出自我,这样一生真是既可笑又可悲。”
“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们已经回不了头了,哥哥,你该明白的,我这个人不会在一个坑里摔两次,若是有了那么一个坑,我宁愿不惜一切代价,填了它!”
祁云面上没有丝毫意外,就像祁婉说的他们兄妹都了解彼此的心性,谁也别瞒谁。
“你想怎么做?”
最后祁云叹了口气,认命的缓缓说出口。
而太夫人却笑了,看他这如临大敌的样子着实可笑。
“哥哥的本事旁人不知我还不知吗?若不是不想让老爷子心存忌惮你定然不会是如今的模样,祁家也早早就一跃千里了。”
“你把自己包裹的这么严实不就是怕龙游浅滩么?”
祁云垂着眼眸,手指有一搭无一搭的摩挲着碗盏,“我不能搭上祁家。”
太夫人闻言并不惊讶,没错就算他们父子再面和心不和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祁家的尊荣与前途高过一切。
“哥哥忘了,我也是祁家人,不过还有那么一句话,天地君亲师,如今我为君你为臣,哥哥于情于理也要为君分忧才是。”
祁云闻言危险的眯了眯眼,语气不明,“你威胁我?”
“非也,我是在说事实。”
太夫人抚了抚衣襟上不存在的褶皱,“我这个人从不说妄语,哥哥当知。”
祁云咬咬牙,这个妹子自打进了后庭就变得越发难缠了,不是他不想对付那个什么圣女,只是如今祁家在巴方的地位实在是尴尬,大王的猜忌,大祭司的打压,世家的暗暗排挤,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再有动作的好时机。
而且若只关乎沧家,他也不惧,可是偏偏大王对那个圣女有情,这就不能马虎了。
“你想要我帮忙,可是你管得了你儿子吗?”
“知子莫若母,你儿子是个什么心性不会不知吧。”
“他那几年当真是在做戏?不然吧,若真是那样,我的阿赫为何还会过得这般艰难?”
“小婉,今日既然你跟我说了,我们不妨开诚布公的谈谈,祁家在你儿子夺位之时费尽了力气,这点不假吧,远的不说,就说那沧家的事,好处是你们得了,可是这罪名却是祁家背了,妹妹,这话我没说错吧?”
祁云见她默不作声,冷哼一声,本来也没打算她能回应,于是又接着说道:“小婉,这些年,祁家为了大王巩固权利出了多少力,你们应该明白,祁家不止是我一人的祁家,稍有不慎那是几百条人命,那沧家的杀声犹在耳边,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祁云凝视着太夫人的那淡漠的脸,不由笑了,“也是,你如今已是巴方的太夫人,就算是母族也拉不住你了。”
太夫人脸色不好,可是祁云却没工夫跟她在那闲扯,这圣女又不是一个小侍女,更何况自己就算做了,她转手就能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自己身上,推到祁家身上,这买卖做的倒是精明,他儿子最后就是恨也只会恨祁家和他,而她这个生身之母大王还能真的迁怒她吗?
“呵呵,这么说哥哥是不想帮我喽?”
太夫人也松懈下来,身子微微侧倾,一手撑着棉杌,一手端着玉盏,摇晃着里面澄澈花果茶,看着略带橙红的液体,太夫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可是出口的话却这样刺耳,“哥哥,这宫中之人除了权势,儿女,尊荣,还能有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男人不是最爱将这话放在嘴边吗?”
“可是今日我告诉你,女人亦然,尤其是这进了君王家的女人。”
“虽说是我让你帮我,可是你别忘了,整个巴方可是我儿的,即便祁家想要明哲保身也得看看如今的形势,你说是或不是?”
祁云闻言抬眸,声音冷的像冰渣一样,“你的话倒像是我祁家托大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扰妹妹了,大王命我监国,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久留了。”
祁云说着起身就要走,哪知刚走了几步就听对方出声喊住了自己,那声音里隐隐还透着几分焦躁,背对着她的祁云嘴角微微动了动。
不过到底是站住了,太夫人强压着怒气,“若我能让阿赫有一个血脉呢?”
祁云嗤笑道:“妹妹,你什么时候这么单纯了?大王要是能受你支配阿赫就不会这么久还没有喜讯,大王心里只有那个孤女,就算你说出花也不能改变,与其改变不了,我更希望阿赫能过的安心。”
“她的心性本来就不适合后庭,她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一切都不能隐忍,注定她不会在这姹紫嫣红中绽放华光。”
“祁家的一切是男人的事,我还没窝囊到要靠女人冲锋陷阵,要是那样生女如同卖女,我祁云岂不成了狗彘不如的东西了。”
太夫人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目眦欲裂眼眶猩红,“好一句生女如卖女,那我呢,你祁家不就是卖女!”
“我堂堂祁家嫡女,最后不就是成了为祁家冲锋陷阵添砖加瓦的垫脚石吗!”
“这句话你怎么说得出口,祁家如今的一切难道没有我的付出?”
“待我如珠似宝的父亲照样在家族面前将我舍弃,我的哥哥,如今你说这话是不是有些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