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涟心跳加快,她轻轻晃了晃交握的双手,“怎么记了这么多年?”
他们之间的交集也只有七天而已。
习司毫不犹豫:“一直念念不忘。”
年幼时候的相遇太过惊艳,一眼惊鸿,触动他的心弦。在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他每每想起就觉得格外美好。
岁月沉淀,余温韵长。
也正因为阿涟,他的梦想一直没有动摇过。
习司开玩笑道:“阿涟算得上是我第一个学生。”
他笑了笑,专注地看着阿涟:“也是阿涟让我尝到天下珍馐,从此再无美食可入我眼。真想再尝尝阿涟做的膳食,每一次品尝,味道好吃得我都想哭。你说,世上怎有这般厨艺好的人?”
他感叹一句:“想娶回家。”
阿涟羞红了脸。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瞧见了一旁的连姝,她立马转移话题,颇感自豪道:“阿姝委托鼹鼠商城,将你的书拓印出来,成为了燎原大陆的教科书,阿姝还开了学堂,会收留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在学堂读书。”
阿涟弯弯眸:“习司,你看,阿姝也帮你实现了理想。”
她轻歪头,三千青丝柔顺贴着她的脸颊,轻薄的身影发着莹莹光晕。
“先生终将千古。”
“桃李也将满天下。”
习司瞳孔绽放出光芒,他迫不及待看向了连姝。
连姝从储物空间取出几本厚厚的教材,捧着书,展示着其中的内容。
“学生不才,想起先生往昔教诲,只能做到如此。”
习司笑了,笑声明朗,胸腔振动,这份开心发自内心深处。
“连姝,你是我教过最优秀的学生了,作为你的先生,我感到无上的荣誉。”
“感谢你能做这么多,将我最初的心愿传递出去,会有更多人因为你的善举而改变一生。”
连姝将他日夜编纂的教材传到了上界,并且为那些无法接受教育的孩子提供学习的机会。
习司心中百感交集。
曾经的阴霾一挥而散,多年的坚持,却在他离开后开花结果。
也算一种圆满。
满身的愉悦压也压不住。
连姝忽地想起另一道身影。
她指尖绷紧:“……那樾渊呢?”
习司诧异片刻:“他没随你一起来到上界吗?”
连姝瞳孔猛缩:“他没有融进夙石吗?”
习司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他颔首:“宿罗说,他有自己的命数,也会回到上界。”
“你们还未见面吗?”
连姝茫然一瞬,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自离开姜末,我再没见过樾渊,我一直以为,他也随您们离开了……”
习司:“他应该也会来到上界,那天我也没见到樾渊。”
说罢,他笑了笑:“不知这些年,他有没有坚持念书。”
连姝和习司轮流辅导樾渊将近四年,结果樾渊堪堪学会了四本书,让他看书跟要他命一样。
要不是鸣大人坚持让樾渊念书,恐怕这小子连书都不会看一眼。
连姝脑袋中的思绪乱乱的。
樾渊还活着……
她忽地想起,安淮曾经说过的戚鬼。
特别能吃又呆呆的。
难道说……
连姝有了猜测,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夙石,她笑了。
樾渊还活着,真好……
连姝下意识看向阿涟,现在更重要的是,让阿姐破开那层屏障,她便主动挑起话题:“阿姐,你知道学堂的名称吗?”
阿涟一怔:“名字,学堂的?”
连姝煞有其事点头:“阿姐,猜一猜。”
习司瞧了一眼。
他和连姝对视上。两个人相视一笑。
习司瞬间懂了。
阿涟眨眨眼,她选择求助。
指尖扯了扯习司的手臂,她略有些羞赧:“我猜不出来。”
连姝不打算打哑迷,直接公布答案。
“涟司学堂。”
“往后会开遍燎原大陆的。”
闻言,习司瞬间心花怒放。
知他者,连姝也。
他投去赞赏的目光,连姝心领神会。
阿涟眼睛缓缓睁大,不可思议道:“涟司学堂?”
还要开满燎原大陆?
习司勾唇,装无辜:“不可以吗?”
“我特别喜欢。”
他们的名字没有出现在婚书上,习司深感遗憾,但是以这种方式也不是不可以!
变相地昭告了燎原大陆。
无与伦比的开心。
他唇线绷直了一些:“阿涟不喜欢吗?”
阿涟耳根通红,她想背过身去。
习司眼中带着促狭:“姜末的时候,阿涟很主动的。怎么今天就对我爱搭不理了。”
他举起两人交握的手,放在了心口:“最后的时光,我不想留下那么多遗憾了。”
“我心悦你已久。”
对视的那瞬间,爱意沉沦。
赤火燃烧,烧得她的心烫烫的。
习司开口:“有件事一直没对阿涟说过。”
“尚擎是我杀的。”
“成年后,我去江城寻你,没有找到你……”
习司落寞了好久。
他搜集不到阿涟的消息,不知晓阿涟去了哪里。
在一次世家聚会中。
习司看见了那个脚步虚浮的二世祖尚擎。
他正得意洋洋地和那群不务正业的世家公子炫耀着他的后院住的那群侍妾。
习司厌烦这种虚伪交际场合,躲在一处偏僻角落。
却没想到。
他听见了尚擎惋惜的话。
“要我说,这些侍妾,其实都没有阿涟好。明明性格小意温柔,长相也是极为漂亮,怎么也没想到是个性子烈的。”
尚擎斜靠着柱子,轻啧一声:“明明爷什么都给她,却还是不知足,偏偏要去跳崖。爷那么宠她,想起江城看什么破莲花,都应允了,结果直接跳崖了。”
他叹息一声:“真是可惜了。”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习司在阴影处,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浑身发冷,如坠深渊。
骨节咔嚓咔嚓作响。
他迈步,站在了尚擎面前。
尚擎瞬间直起身子,讨好地看向习司:“习公子怎么在此处?”
习司一字一顿道:“你刚刚说,那人叫阿涟?江城人?”
尚擎有些摸不着头脑:“是叫阿涟,江城人。”
习司眼底泛着彻骨的冷意:“她姓什么?”
尚擎回忆了一番:“姓余吧,身份牌上的名字,余阿涟。”
尚擎以为习司也想讨要侍妾,他笑得有些浪荡,反反复复打量着看起来光风霁月的青年,不着调地问:“习公子也想玩一玩吗?”
尚擎压低了声音:“想要忠诚的侍妾还不容易?要我引荐一番吗?”
袖子下的拳头紧握,习司压住怒火,询问:“她怎么来的?”
尚擎蹙眉,他环顾四周,小心翼翼道:“这怕不能明说吧。”
拍卖会和奴契自然见不得光。
尚擎也怕有人把他供出去,一向很是低调。只是今日喝多了酒,心中便有些飘了,忍不住在同乐趣的几位公子哥面前炫耀了一番。
尚擎舔舔唇瓣,“从不知道习公子也有这般「雅趣」,要不是那丫头性子太烈,直接跳河,尚某一定将她献给司公子。那丫头性子虽沉闷了些,但是做的一手好菜,年龄也和习公子相仿……”
话没说完。
破空的拳头带着磅礴的玄力狠狠砸在了尚擎的脸上。
习司发了疯般抡着拳头往上揍,一改往日翩翩君子的模样,双目赤红,透露出无边的恨意。
他摁着尚擎,一拳又一拳,拳拳到肉。
直到尚擎脑袋开花,倒在地上,看不出人形。
血液染红了他的眼睛。
他恨透了在场的所有人。
习司破罐子破摔,在习家的庆功宴当着很多人的面杀了尚擎,那群公子哥也被他狠狠揍了一顿。
死的死,伤的伤。
习司不想留在这华丽的囚笼,也不想做一个提线木偶,更不想做一个只为了谋取家族利益而存在的棋子。
他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阿涟没了。
他的梦想也被剥夺了。
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信念破碎了。
多年的隐忍像个笑话,只有拳头上沾着的血液才能打破死寂的一切,唤醒了压抑已久的怒火。
那一夜,世家内部传言,习家的继承人疯了,疯的彻底,一夜入了魔怔。
也是那一夜。
习家再无习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