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并不如方多病想象的那么容易。
不知是因为他性属金庚,又或许他确实在这方面天赋平平的缘故,这些日子他消磨了许久,才勉强炼出了几颗接近废丹的低阶丹药,还想继续时,从陆景那里领来的材料却已经消耗一空了。
待他再度从应渊那里磨来了一批草药,却又因不小心弄混了一味仙药,再加上这一次炼丹时不小心输入了过多的神力,以至于丹药未炼成不说,还嘭的一声炸毁了炼丹炉。
因未曾想过会炸炉,方多病不曾布下什么防护,在炸炉的时候只来得及躲开朝自己迎面砸过来的丹炉碎片,又挥出一掌将四散的火灵拍开,便被滚滚浓烟扑了一脸,整个人被气流卷得飞落在床榻上。
应渊挥开房门的时候浓烟还未散去。
他皱着眉,以袖轻掩口鼻,弹指驱散了屋内的浓烟。
方多病抬起一张花猫似的脸朝他望去,便见他已行至跟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自己,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这就是你说的事在人为?”
实在没想到自己在炼丹上这么没天赋的方多病若还是犬身,这会儿大概两只耳朵都得耷拉到脸颊了。
“你本体属金,本就不适合炼丹一道。”应渊看了眼这明显住不了人的房间,语气急转直下道:“明知如此,在炼丹的过程中竟还不知布下法阵,看来你这些时日荒废了不少。”
方多病自觉理亏,垂头丧脑地道:“我错了。”
他是真没想起来要布法阵的事,也是真没想过会炸炉。
“既然如此,那便罚你负责本君这个月的晚膳跟点心,还有,自今日起,你便在东极殿当值。”
方多病唉声叹气地应了,也没注意到应渊离开的时候扯起袖子又轻掩了一下鼻子,只一对眼睛流露出几分笑意。
第二日傍晚,方多病提着刚做好的晚膳从天膳房回来,便在亭中瞧见了应渊与一人坐在一处饮酒。
他从前也听陆景说过,应渊在天界有位知己好友,是这天界仅次于四位帝君的计都星君桓钦。
听闻他与帝君一同突破上神,还是剿灭修罗一族的大功臣,但当时帝君之位却只有一个空缺,天帝最终选择了应渊接任帝君之位,桓钦上神则被封为计都星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过单孤刀的事,方多病对这位计都星君的遭遇有些敏感。
也不能怪他多想,当初李相夷与单孤刀两人亲如兄弟,尚且会因为嫉妒李相夷的天资而设计陷害,更别说桓钦与应渊只是好友。
“还不过来?”见他站在几丈外迟迟不动弹,应渊眉梢一动,狭长的眼便淡淡地扫了过去。
方多病应应了一声,走上前来,行了个礼:“帝君,计都星君。”
他抬手将食盒中的晚膳摆在石桌上。
应渊还未动筷,坐在他对面的桓钦便抬手夹走了几道菜中方多病最想要叫应渊尝一尝的荷花酥。
荷花酥制作不易,他统共也就做成了两朵,还只有一朵似模似样。另一朵蔫头蔫脑的,若不是一朵实在太少了,他都不乐意放进来。
没想到桓钦一来就把他唯一一朵像样的成品给夹走了。
什么上神啊,明明是应渊君的地盘,懂不懂什么叫客随主便?主人家都还没动筷呢!
他拧着眉,将嘴里的嘟囔都咽进喉咙里,默不作声地把食盒的盖子盖上,退到一旁候着。
桓钦这边吃着模样精致的荷花酥,颇有些稀罕地问对面一脸波澜不惊的好友:“这就是你捡回来的吞天犬?”
应渊夹了一筷子酥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懒得应话。
“他好像看我不太顺眼。”桓钦将吃了一半的荷花酥放在碟中,面上带上了几分戏谑。
“你想多了。”应渊夹菜的动作稍一停顿,很快便又夹起另一道菜,为其解释道:“他刚犯了错,得了罚面色自然轻快不起来。喏,你如今吃的这些菜跟点心,就是他做的。”
“那他手艺不错啊。”桓钦一双不输给方多病的大眼仔细打量着对面的好友,末了又看了看板着张脸站在一旁的小仙侍,“我看他如今仙龄尚浅,细算起来也不过才百来岁,还是个孩子,会犯错也在所难免。你若是不耐烦教养,叫他去我那里便是。”
说罢他满面笑容地看向方多病,“小流辉,你在应渊这儿还要受罚,不如去我殿中如何?”
不如何!
方多病扯着嘴角回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友好”笑容:“不必了,计都星君,小仙在衍虚天宫的日子逍遥得很,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桓钦笑着摇了摇头,“应渊啊应渊,难怪说你这衍虚天宫是天界最受欢迎的去处,你瞧,就连小流辉这般的小儿,在受罚后也不愿意离开。”
应渊只是眉梢一动,脸上流露出一股自然而然的熟稔:“你今日的话太多了些,若是不想吃,我便叫人把你的碗筷撤下去了。”
这才叫人老实下来,大笑着夹了好几口应渊特别喜欢的清露酌虾。
看得方多病忍不住又在旁边瞪了他好几眼。
待这一顿晚膳结束,桓钦与应渊一起下了两盘棋,喝光了酒壶的酒,才起身离开。
方多病见这位上神出了衍虚天宫的宫门后化作一道流光地离开,才忍不住对因为酒意而以手支着额头的应渊道:“喂,应渊君,那个计都星君怎么回事?明明是你的好友,怎么当着你的面讨要仙侍,也不瞧瞧你这衍虚天宫都清冷成什么样了?”
应渊横起一眼朝他轻轻一瞥,微醺后晕出些红色的双眸竟生出几分潋滟的眼波,“聒噪。”
方多病自然不服,他总觉得那个计都星君有种说不上来的问题,但眼下显然这个有些微醺的应渊君对他来说更重要些。
他蹲下身,握住了这位天界帝君有些偏瘦的手臂:“你喝醉了?”
应渊微眯着眼,神色慵懒地打量了他一下,“你敢质疑本君?”
这话一出,方多病反倒更觉得这位帝君是喝醉了,无语地将他从石凳上搀扶起来,嘴里嘟囔着:“你啊,这酒量也不怎么样。”
应渊自然没有喝醉,只是酒意熏了面庞,瞧着有几分醉态罢了。
他一边站直身体,一边抬手弹出一道灵力,落在方多病的嘴上,自己则抽出了被方多病扶着的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子。
最后老神在在地扫了眼正指着自己突然发不出声音的喉咙,尝试了好几个仙法后只能在他跟前比手画脚的方多病,勾起嘴角,步伐轻盈地走回了东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