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煦几乎已经习惯了在另一个人怀中醒来。
他看向似乎仍沉睡着的方多病,默默地往旁边移开了几分。
昨天夜里年少时的自己跟方多病,好似并没有做什么,所以他身体并未有什么不适。
在出了男人的怀抱后,他翻过身,看着有些陌生的床幔,又忍不住看了下自己的双手,紧闭起眼睛,想要唤醒身体里的另一个人。
在被年少时的自己逐渐醒来的时候,他在那个吻中其实是感受到了身体里另一半神魂所传递出的情绪的。
甚至于,虽然没有切实的感受,但如今的他其实是有昨天夜里,另一个自己的记忆的。
经历过漫长人生,又已经习惯了每个分神本质上都是应渊的方多病并没有意识到,修道者,仙人,与凡人对生命的理解并不相同。
他眼里的一个人,对萧承煦而言并非如此。
未能唤醒年少时的自己,萧承煦忍不住捏了捏指尖。
他太明白心爱之人被逼无奈转投他人时的苦涩,自然不想年少时的自己再经历这些,尤其是他心中的人本就并非方多病,他们之间本就不存在感情上的争抢。
偏偏他想将身体还给年少时的自己都做不到。
老天爷让他重活一回,又将他置身在这般尴尬的境地中,是上一世看他的笑话没看够吗?
他从床上坐起身,目光冷淡地看向侧躺在身边的方多病,道:“醒了便起来,何必在这里装睡?”
方多病这才睁开了双眼,无奈道:“如今天还未亮。”
萧承煦本也没在意他装睡的事,只是看着他,“你也发现了,我们其实并不是同一个人。”
他不相信这人会在年少时自己半夜醒来时会是这种反应。
方多病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神魂融合之后,他们本就是一体的事。
他坐起身,忍不住抓了抓脑袋。
萧承煦老神在在地看着他,“你若是真的心里有他,往后便不要再说我们是一个人这种话,也别再对我做不合时宜的事。”
方多病心口有些发堵,指尖胡乱地在膝盖上点了几下,但又不得不承认,若是萧承煦的另一半神魂真的如此排斥自己,那他的行为,与强迫对方又有什么区别?
再者承煦的委屈他也不是看不到。
他缓慢地点了下头,低声道:“你若是真的不愿意,我以后不会再勉强你。”
萧承煦垂下眼睫,“多谢。”
随后又道:“我本无意出现,一切都是意外。待我与父皇母后,还有承轩再相处一段时日,你再想办法找个借口,将我抹去就是了。”
方多病有些意外,“你有昨夜的记忆?”
他早前并未遇到过这种神魂融合后,却仍旧存在两种意识的事,这就像是仙人渡劫归来后,神魂回到了体内,却发觉身体里还有渡劫时期的自己。
天界到底有没有仙人遇到过类似的事方多病不知道,只是不论哪本典籍中,都不曾有过这种记载。
萧承煦也没什么避讳地点头承认。
想起自己方才的话,他目光在方多病脸上一扫,淡淡道:“放心吧,他那边好像没有我出现后的记忆。”
老天待他总是要比旁人更多几分恶意,哪怕这个旁人,是年少时的自己也一样。
方多病没有接话,只是看着他嘴角淡淡的讥讽,略微皱起了眉。
萧承煦越过他下了床,“想来今夜他应该不会再出现了,你若是再想见他,明晚戌时,来我房中便是。只要你别做那些不合时宜之事,想来他也不会再伤心难过。”
说话间他已经穿好了衣衫,套上了鞋袜。
方多病看着他的背影没有丝毫留恋地走出了视线,房门打开又合上,脚步声越走越远。
他捏了捏眉心,将心中的那点失落收敛了起来。
若是承煦的两半神魂都不愿意将彼此当做同一个人,那他自然不能逼着他们接受,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以他们终究会融为一体,成为一个人为前提与重入轮回的萧承煦那般相处。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外面的天色终于亮了起来。
方多病在房中练了一会儿功,又重新整理了一下灵台中的物品,起身出门时萧承煦与萧承轩两人已经从演武场的方向回来了。
萧承轩边走边在问着萧承煦这些时日怎么剑法好似退步了,是不是前些时日的厥症还未完全痊愈,眼角的余光瞥见他过来后,还忙不迭地抬高了声音:“方大哥,你来得正好,我哥的身体是不是还没完全恢复?”
方多病看了眼额间还渗着汗水的萧承煦,抬手在这位十殿下脑袋上轻拍了一下:“可别咒你哥了,他如今身子好着呢,不过到底有些时日没有练剑了,前几日与我对练时手腕扭了一下,是我叫他这段时日练剑时收着些,别用力的。”
萧承轩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又忍不住唠叨:“我说哥,你手受伤了就悠着点,再歇一段时日又不会长毛,万一手又出什么问题了怎么办?”
萧承煦只觉得如今这个毛还没长齐的亲弟弟比往后已经是豫王了的萧承轩还会念叨,将他烦得够呛,但这样鲜活的少年,到底是比那个与他同样背负着仇恨,偏激又暴躁的豫王更好。
他好脾气地抬起自己握剑的右手,在萧承轩面前拧了拧手腕,“这不是没什么事吗。”
萧承轩低声地咕哝了一句,又兴致勃勃地与他说起了昨日在学监的事。
三人坐下来吃饭的时候,他都还未消停,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最后竟是说起了苏玉盈跟贺兰茗玉的事。
贺兰茗玉跟苏玉盈两人在性子上好似天然的不对付,哪怕没有萧承煦,苏玉盈也不太看得惯贺兰茗玉。
而贺兰茗玉身边的侍女凌蓁儿又是个暴脾气,一炸起来全然不顾对面人是谁。
萧承轩并未注意到萧承煦突然顿了一下的动作,道:“自从哥你成亲之后,那个苏玉盈整日就跟个炮仗一样,说不过嫂子便到处寻衅,偏偏她到底跟咱们自小长大的情分,又有三哥的侧妃求情,母后都不好意思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