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铘澜山后,唐周很快便依靠着术法从几件神器中调取出了仅剩的一丝其余三位帝君的气息,找到了几位帝君的转世。
三位帝君本就有仙根,虽是以不完整的神魂转世,但千年过去,随着神魂的逐渐完整,他们终究会一点点地归于正途,踏上修仙之路,且终会有修成金身的一日。
可惜当初用禁术恢复了记忆之后,因为受了禁术的反噬,他不得不休养了几百年时间,以蕴养神魂,直到如今才有时间下凡查看几位帝君的转世之身。
好在知道了几位帝君如今进境喜人,他心中也总算安定了许多。
方多病洗过澡出来,便未在房中见到唐周的人。
他探头探脑地四处寻了一阵,大半个身子都伸出了窗户,才与坐在屋顶上,托着下巴含笑打量着自己的唐周对上眼。
“就知道看我笑话。”方多病扒着屋檐往上一翻,轻巧地翻上了屋顶,似是见不得唐周坐在屋檐这么危险的位置,将人往上拉了拉,两人一起坐在了最上面的冠梁上。
坐便坐了,整个人还歪缠在唐周身上,脑袋搭着肩膀,手环着腰,鼻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怀中人的侧脸。
唐周叫他缠得没了脾气,手没用几分力地在他脸颊上啪啪轻拍了几下,“就因为我看了你笑话,你这是想叫我也被别人看看笑话?”
方多病将手一挥,隐去了两人的身影,这才将手又搂回了捉妖师的腰,得意道:“这样不就看不着了。”
唐周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手指狠狠地捏了下他的鼻子。
他没收着力,而犬族的鼻子因着天赋的缘故,灵敏的同时也更脆弱,痛觉比别处敏锐许多,以至于方多病被他这么一捏,大眼竟显得泪眼汪汪起来,还发出了几声好似呜咽的鼻腔音。
唐周看着他委屈巴巴的脸,哪怕知道眼前这家伙大抵是将三分痛演出了十成十,却还是抬手帮他揉了揉,顺道掖了掖他眼角被痛出的泪花。
只是方多病这只大狗向来深谙得得寸进尺之道,没一会儿便叫他整个人都要坐在这家伙的腿上。
等蹭来蹭去的脑袋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唐周斜眼瞥过去,“不装了?”
方多病捏着他的手,嘿嘿地笑了两声,也没想着否认,甚至还凑过去在他颊上亲了一口,用一双亮晶晶的大眼试图蒙混过关。
偏偏唐周对这套颇为受用,本也没几分火气,如今瞥着人的眼都忍不住蓄起了笑意。
方多病这才勾着他的手指,将搂着他的手又收紧了几分,问:“今夜也不见什么好天色,怎么跑到屋顶上来了?”
唐周面上的笑意随着眼睫的垂下如雪融般化去,再抬起眼睫时,只剩下浅浅的怅然。
“如今四件神器已经收回,三位帝君的转世也见过了,这一行,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他轻声道,看过来的双眼显得平静又柔和,比起从前波光粼粼的湖面,如今倒更似宁静的海面。
方多病一愣,这些日子过得太逍遥,他险些都忘了凌霄派的事。
沉默了片刻,他又重新打起精神,将下巴搭在捉妖师的肩上,低声问:“你打算回去了?”
是该回去了,却不只是回凌霄派。
唐周侧过头,轻轻蹭了下他的面颊,“你还记得你从前告诉过我,你从掌门身上嗅到过一丝妖气的事?”
方多病点了点头,他从前便觉得凌霄派那位掌门有些道貌岸然,在嗅到对方身上好似沾染了妖气后,他便更觉得那老头不是什么好人。
只是唐周对苍鸿十分敬爱,哪怕他都那么提示了,这人也没往深处去想。
不过这也难怪,唐周无父无母,自小便在凌霄派长大,除了师父唐江之外,苍鸿对他亦多有关照,感情虽称不上父子,却也是亲人。
谁又会将自己的亲人设想得那么坏呢。
方多病不由得轻抚了一下唐周披散在背上的长发,凑上前去亲了亲对方的嘴角。
唐周原本要说的话被这个蜻蜓点水的吻堵了回去。
他看着方多病带上几分宠溺跟怜惜的双眼,有些不太自在,毕竟不论是在天上还是这次转世的凡间,他都是天之骄子,受到的目光多是仰望,哪怕是长辈亲人,对他也甚是严厉,所以他记忆中除了方多病之外,好似未曾有人用这种目光看过他。
也并不算糟糕。
在方多病再度贴上来的唇舌间,唐周缓缓地闭上了双眼,随着贴近的呼吸一点点将背脊软了下来。
方多病轻一下重一下地捏着他两片薄薄的肩胛骨,又拉住他的手牵到了自己肩上,好叫两人别真从屋顶上滚下去。
再分开时唐周眼睫眨动时都带上水汽,急促地喘了好一会儿,又努力吞咽了好几下,才勉强平复了气息。
方多病贴着他的脸颊蹭了蹭,好似总算想起了他前面问的话,沙哑着声音答道:“你师父,兴许与妖有什么牵扯。降妖堂里关了那么多妖,若是他真想做点什么,怎么都能瞒过去。”
凡人身上并不是那么容易沾染上妖气的。
除了与妖结合,便是修了邪术,以妖丹来增进修为,这才叫丹田沾染了妖气。
唐周如今得了天界几万年的记忆,自然不会连一个凡人是否修了邪术都看不来。
他抬眼扫了方多病一眼,“是与不是,回去一探便知。”
说话他顿了一下,抿了抿唇,到底是将一直梗在心口的事说了出来:“等凌霄派的事情处理完了,兴许我的历难,便要结束了。”
方多病又是一愣,眼中的光泽微微晃动,忍不住问:“你其他记忆也恢复了?”
唐周手指不自觉地蜷起,颔首的动作显得格外矜持,动作轻得几乎叫人瞧不清了。
方多病轻轻呼出口气,双手并用地又将他搂紧回去,叫他肩膀紧紧抵在自己胸口,“可惜我的记忆还未恢复,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跟着你回天界。”
他面上流露出忧虑之色:“你好歹是下凡历难的,我这边瞧着却像是被天雷劈下凡间的,你说我该不会是在天上犯了什么事吧?”
说着急得两道浓墨似的眉毛都成了八字,眉心紧紧地拧着,愁色一股脑地往外冒,看得唐周忍不住噗嗤一下轻笑出声。
他轻轻捏住跟前大狗的耳朵,“我在天界好歹也是个帝君,将你带回去,叫你将功赎罪的面子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