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稀疏,暗夜无眠。
何千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干脆,起身吹吹风吧。
何千缘心里这样想着,就不自觉地和衣起来了,裹着厚棉服,蜷缩着走到窗前,伸出苍白的手,推开窗。
只见黑夜,白雪,黑白接壤,似乎无法割裂。
其实,何千缘一个独眼龙,看起来真的差不多吧,黑夜吞噬着黑雪,几乎分不出你我。
而彻夜的寒风悄无声息地,猛钻入房间,一直出溜进脖颈里,让何千缘不禁打了个寒颤。
望着漫天的飞雪,如此模糊,就像自己的处境一样。
又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时时察觉不到自己是不是醒着的。
慢慢的便开始,有些自我怀疑了……
很正常,又不正常。
毕竟按理来说,这个层次的人不该有类似这样的思想,有些太跳脱这个世界了。
感觉不真实,光怪陆离,乱七八糟。
但似乎,也能够感同身受,是不是挺怪的?
何千缘就常常问自己,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自己的意念,是否又很坚持呢?
脑子忍不住的回想起,这些天经历的种种事件,好像,从她自己冒充马寒寒开始,自己就一直有些动摇。
不知道这样,是不是自己的本心。
或者说,何千缘会不会希望哥哥也这样想,能支持自己这么做。
这样冒名顶替的事,按照伦理常规,肯定是不道德,但是何千缘是个黑户,还会在乎这些吗?
何千缘好像暂时没有找到答案,那这些苦楚,也就只能先自己咽在肚子里。
可能,她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马寒寒本人,并不为什么世俗规矩,只为人而已。
……
闲来无事,何千缘也不是傻缺,也是会分析现状的。
咳咳咳……
目前,莫以尘虽然帮着自己隐瞒身份,但他是敌是友,又在打什么盘算,还不可知。
而且......
从再次遇见莫以尘,他就很奇怪。
对自己的态度也有些奇怪,时而忽冷忽热,时而远近不分,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要是大胆一点猜测,会是别的什么心思吗?
情爱?
不不不不不,不可能!
何千缘扇了自己一巴掌,立刻清醒了过来,她自己都忍不住觉得自己恶心好笑。
这种只有在书本里,才可能被胡诌出来的怪事,怎么可能在现实中发生呢?
除非,这世界疯了,要不就是莫以尘疯了。
反正何千缘自己不会轻易疯,她还有心心念念的愿望没实现,怎么可能先让自己迷失呢?
不可能,不可能,那就留点心防着他就好了。
……
至于徐啸杰,表面没心没肺,实则应该也不容小觑。
对,谁都不能小看。
自己也许,已经被他认出来了也说不好。
这家伙虽说从认识起,就一直傻乎乎,善良的很,但人总是会变的。
徐啸杰这个人,喜怒都在脸上,或许这就是最好的伪装吧。
请原谅何千缘自己把他想得这么坏,但为了她自己的目的,和有些无辜人的安全,还是小心为上最好。
简单分析完,何千缘心里反而更加没底了,可恶。
但也因此,对于这两个人,何千缘还是绝对不能放松警惕。
而且表面上也不能做的太过,不能太过于僵硬的保持距离,要自然些,不然更显得自己心虚。
“唉,好烦啊……天天装孙子,还是打架和偷偷摸摸比较实在”。
想到这,何千缘不禁揉了揉,自己那早就皱成麻花的眉眼。
真是,死过一回,回来后还这么麻烦,早知道就早点死了。
而且......
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恨的。
换位思考一下,都是身不由己。
当然,除了少数人,那是真的坏吧!
有时候,何千缘是真的忍不住把心软下来,特别是在亲眼见到,各大洲人们的生活后。
心里就有个怪怪的东西,愈加的不安和焦躁起来,是良心吗?
何千缘是想复活哥哥,很强烈的那种,但又实在不想伤害无辜的人。
也想过报复九洲,可是,这里毕竟也曾经是自己,和哥哥的家。
哥哥教导自己,有时候仇恨会毁了一个人,能释然的话就不要仇恨,放过自己……
但现在的何千缘,可能还不能理解,暂时释怀不了。
矛盾的心绪压抑着她,在这寒夜之中,更增添了寒意。
“……做人好难啊……”
突然间,何千缘的左眼,也就是她自己真的瞎了的那只眼,疼痛难忍到站不稳脚。
钻心的刺痛在何千缘的身体里流窜,一时间,何千缘只觉得头晕脑花,耳边还不时传来刺耳的呻吟。
‘’杀了他们,是他们害死的......''
‘’哥,哥哥......是哥哥吗?不对……”
这是哥哥的声音吗?
何千缘怎么有些,不确定呢?
何千缘扶着窗边,努力克服身体的疼痛,去听那个很像哥哥的声音。
“哥哥,会这么说吗……不对,不对劲……你在哪?”
“别走啊!别走……”
不知过了多久,在脑子懵懂的时间内,何千缘眼前渐渐黑了下来。
随之,很快脱力倒了下来,耳旁的风声也渐渐弱了下去。
那个声音,也消失了。
冷夜,只有风在流浪,也许还有许多孤独的灵魂。
……
等何千缘再次醒来,天已蒙蒙亮,雪却下得更大了,好似漫天飞舞的鹅毛。
何千缘艰难地,从冷硬的地板上爬起来,抻了抻酸硬的身体。
“好疼啊……我睡了一夜了?居然还活着,自己也真是厉害啊……!”
何千缘将冰冷的手,贴在仍有些刺痛的左眼,心中总是隐隐不安的。
这种不安,似乎,很久前就有了。
是什么时候?
“……不太记得了,该死,这破记性!”
何千缘正在沉思,突然徐啸杰急切的喊叫和敲门声,打断了何千缘的思绪。
‘’马姑娘,马姑娘,……!不好了,出事了!快点起来!‘’
出事了?
何千缘拖着疲劳的身体,打开了门。
却见到了徐啸杰那满面春风的脸,脸上全然不见一丝的紧张和不安,倒有点欠揍的感觉。
这哪里,是出事了的表情……?!
何千缘先前还有些紧张,但看到这张脸,就瞬间松弛了下来。
也立刻冷了脸,像是要打人。
说来也奇怪,何千缘嘴上和心里想着,一定要警惕这两个人,但还是会下意识的亲近这俩人。
这难道就是,脑子的理性和灵魂的想法,有点不共振的感觉吗?
何千缘阴阳怪气地问,‘’出什么事了?又有人偷你东西了?还是,你又长黑眼圈了?我看都不像啊!”
明显,徐啸杰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又腆着一张嬉皮的笑脸,说,‘’这倒没有,外面下了好厚的雪,门被从外面堵住了!而且还结了冰,冻得实实的,连窗户都没能幸免……”
“我们又不好直接破门而出,毕竟寒天冻地的,店家还是要活下去的,就只能等店家用热水慢慢解冻了……我们的行程估计要推迟,莫以尘正在帮忙,所以,我来叫你一起想办法嘛!”
何千缘回身望了一眼,自己那一夜都没关的窗户,心想,自己没被冻死,真是万幸。
又转念一想,要不要告诉他们,这里有一个幸免于难的窗户呢?
算了,还是帮帮店家破门吧!
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能帮忙却不帮吧?
徐啸杰看何千缘一直往屋里看,就忍不住想越过何千缘,看看她在看什么。
但一想,女孩子的房间怎能随意窥看呢,就强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徐啸杰就将自己,已经伸长的脖子又缩了回来,让何千缘收拾好后下楼帮忙。
随后就,蹦蹦跳跳的跑下楼了。
何千缘默默将房门关上,晃了晃神,又沉浸在了自己的思考中。
眼神空洞地坐在了镜子前的凳子上,撸了撸自己的小卷毛。
行程推迟吗?
该来的,总会来的……有什么好担忧的。
她又担心什么?
何千缘轻叹一口气,抬眸望向镜子,突然空洞的白瞳瞪大了。
额头上是......
何千缘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手控制不住的,用力抹了抹自己的额头。
额头上,是一个,似花又似符号的印子?
这是什么?
何千缘一时有些慌张,呆坐了几秒钟,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开始努力思考,究竟会是什么原因,才能导致了这个。
难道是自己的内心不专一,决心不够坚决,让念力和功力不稳,才导致了异化吗?
仇婆婆之前倒是提起过,念力与法力共存时,如果修炼之人内心摇晃不定,思绪杂乱,就可能导致身体的异化,进而丧失意识,变为异兽。
想到这,何千缘陷入了自我反思,她需要及时改正缺点,才能继续走在自己的路上。
是啊,既然箭已在弓上,就不能再顾其它了,只能决意前行。
没错,复活哥哥是自己唯一的念想,其他......都不重要。
这也算是,一种快乐的自我洗脑吧!
想到这,何千缘望着镜子中,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暗自攥紧了拳头。
同时,额头上的那朵花,似乎更红艳了。
挣脱空间的束缚,心念能真实感受到她恶念的增强,这时一个声音笑了起来,阴森森的。
声线仿佛能跨越时空,直击灵魂,‘’这才对,继续吧,我的傀儡......!将这个世界,搅个天翻地覆……''
……
何千缘随意洗了把脸,头发随手一扎,就下了楼。
刚到楼下,就看见一幅滑稽的画面,何千缘都来不及憋笑,就偷笑了起来。
徐啸杰和店家,正在忙碌地来回用热水解冻门框。
而莫以尘,正在厨灶旁操纵浴火术......
烧锅。
从来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莫以尘,却在烧锅??!
想想,不!说说,都很搞笑和不可思议。
真是活久见,这俩人也是够接地气的了,也许这就是何千缘自然能亲近他们的原因吧!
似乎是察觉到何千缘下了楼,莫以尘将平静的眼眸移向了她,眼中似有一丝波澜和温热。
在看到何千缘额头间的印子时,显然莫以尘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疑惑。
一时间,莫以尘似乎忘了自己手里的活,破天荒的盯着看了好几秒。
何千缘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就越过莫以尘的视线,走到了累的直不起腰的徐啸杰身边。
莫以尘这时候,才有些慌张的低下了头,红了红耳尖。
何千缘问,‘’怎么样,解冻了吗?‘’
徐啸杰扶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道,‘’不行啊……!冱洲太冷了,烧开的水只要几刻钟就会凉,忙了大半天,结的冰似乎更大了,你看嘛!‘’
徐啸杰挠了挠凌乱的头发,指了指门框上的大冰碴,一脸愁容地看着何千缘。
徐啸杰似乎也注意到了,何千缘额间多了一个有些显眼的印子,就也开始盯着她看。
何千缘不耐烦地说,‘’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我脸上有花啊!”
徐啸杰收回目光,‘’是啊!刚才叫你的时候,我就看见了,只是光线暗没看清……现在看清了,确实是一朵花……!马姑娘,你不是最不喜欢胭脂水粉吗?而且两只眼睛也都看不见,怎么想起来弄这个......‘’
何千缘翻了翻白眼,回答道,‘’要你管我!只要想,我也可以,你有意见?‘’
徐啸杰忙应和道,‘’不是那个意思,挺好看的!马姑娘,厉害嘛!‘’
徐啸杰说着,就举起了冻得通红的大拇指。
何千缘才不吃徐啸杰这一套,别过了脸。
转脸的无意间一眼,何千缘注意到,莫以尘似乎正在看着自己,而眼睛里似有万分温柔。
这种温柔,何千缘好像从没见过。
又也许一直见过,不过在时间的洗刷下,她已经淡忘了。
但总有一天,这些痕迹,会再次出现吧......
下次出现的时候,不管凶兆吉兆,应该都能坦然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