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
寒气不断的侵入体内,呼出的热气似乎瞬间就会凝固,没有丝毫的慈悲。
何千缘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艳的脸。
艳而不妖,红妆浓颜。
靠得很近,几乎贴在何千缘的脸上。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再美也没有心思欣赏了。
何千缘被五花大绑的,绑在一个靠椅上。
放眼望去都是满满的红烛,满屋也是布满了各种各样的面具。
或狰狞,或诡异,都盯着何千缘看。
鸡皮疙瘩都快掉没了。
“什么鬼东西啊……?”
忽然眼前一闪,那张离得很近的人脸突然不见了。
那戏子装扮的人此时正对着铜镜,纤细的玉手拿着细细的毛笔,正在仔细的给自己上妆。
几乎化妆化的忘情,似乎早就把何千缘忘了。
何千缘努力挣扎了一下,奈何被绑的紧紧的,动弹不得。
只能另辟蹊径了。
动不了手,就动嘴吧!
“我说,这位……姐姐?”
何千缘也不知道怎么叫,看身形应该是比她大一点的女子。
叫姐姐了,说不定对方一高兴就放了自己呢?
哥哥教过自己怎么根据身形的微动作,大致判断一个人的年龄。
向来是不会出大错的,只是……
这个人怎么有点不合常理,和一般的女子不太一样。
身材的比例,多少有点失调。
裙子已经很长了,可是穿在她身上还是短了一截。
见此人没反驳,何千缘也就这样叫着了。
女子不说话,何千缘要是再不说话,真的就没有什么逃跑的希望了。
“好姐姐……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呢?我一穷二白的啥都没有,要不你放了我吧……?我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你看我这么平庸……”
何千缘叽叽呱呱的说了一大堆,都快词穷了。
这时,戏子忽然停了下来。
炯炯有神,眉目传情的眼睛看向了她,嘴角微微勾起。
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了过来。
何千缘心里一慌,“不会真要杀我吧?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怎么办?不行,不能就这样等着被宰,我的手杖呢?快来!快来!”
何千缘心里念叨着,想把它召过来,身上已经被汗浸透了。
哐的一声!
手杖撞开紧闭的窗户,冲了进来,直直地冲向那美艳的戏子。
何千缘心里燃了起来,想着有救了。
没想到,戏子只是一闪就躲了过去。
而手杖似乎被什么压制住了,直接掉在地上,再也动不起来了。
虽然被浇了一头水,何千缘依旧不死心,努力挣扎着。
戏子又忽然闪现在了她面前。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笑得诡异。
“小绵羊不乖啊~这可不好”。
顶着如此娇美的容颜,传入耳朵的却是浑厚的男声?!
何千缘还以为是自己耳朵有问题。
“你是……男的?”
“怎么,是我太美了看不出来吗?”
何千缘眨着眼,还是没缓过来。
但细细一想,男子扮小旦也是挺正常的,是自己格局小了。
只是美成这样的,确实是第一次见。
“是啊,你太美了……等等!你怎么知道我能看见?”
何千缘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露馅了。
还是自己主动露馅的,这下完了,这人估计是有备而来的。
会是谁告诉他的呢?
何千缘一个消失了三年的黑户,怎么还会有人认识她。
戏子忽然俯下身,凑在她耳边,“因为你昨天看我的眼神……很正常”。
昨天?
“你是昨天在戏台上的那个人?正常……是什么鬼?”
戏子直起身,把玩着手中的细毛笔,盯着她若有所思。
“这个嘛……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就告诉你”。
何千缘一听,脑子顿时有点蒙。
这不是绑架吗?
怎么换成绑匪提请求了,还这么客气?
不应该直接上家伙事,威逼利诱恐吓,然后再撕票吗?
怎么是这样的操作……
“你大半夜把我绑来,就为了让我答应你一件事,不是要挟?你……是不是闲的!”
“怎么说,你答应了?”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有你这样求人办事的吗?把我松开,谁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毕竟……我看你也不是什么恶人,松开我都好说”。
何千缘看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恶意,就耍起了心眼,乘胜追击想着赶紧脱身。
“小绵羊,谁说我不是恶人了?要不要让你见识见识?”
说着,戏子抬起何千缘的下巴,拿起毛笔在何千缘脸上肆意妄为。
黏黏的颜料在脸上滑过,留下彩色的痕迹,戏子妖艳的脸就近在咫尺。
何千缘被捏着下巴,怎么也动不了,只能任他摆布。
“你看你,长得白白净净的,真是天生好上妆的材料”,戏子一遍化,一遍自言自语。
“你这意思是说我像画板呗?你到底想干嘛?”
戏子忽然笑了一声,不笑还好,一笑更吓人了。
不是因为笑得丑,而是让人毛骨悚然,甚至有些心甘情愿的被他蛊惑。
这就是长得好看的魅力吗?
戏子喃喃的说,“你会知道的……”
“什么时候……?又是谁,告诉你关于我的事迹的?”
戏子恍惚了一下,声音沉了下来,“算是你我的一个旧友吧!我也是你的旧友啊!”
旧友?
何千缘思来想去,脑子都快生锈了,确实是不认识他。
他到底什么意思?
……
何千缘还想再深问,外面传来一阵打斗声,戏子似乎早有预料,不慌不忙的继续化。
一道蓝光闪过,屋内诡异的红光被斩破,红烛瞬间熄灭。
莫以尘一袭蓝衣,踏着星光,落在何千缘身前。
戏子转着毛笔,嘴角还是挂着难以捉摸的微笑,“呦,还挺快”。
莫以尘执着剑,在朦胧的夜色中只有那一双幽冥般的眼眸,在闪着寒光时还清晰可见。
莫以尘提着剑就要斩过去,何千缘拦住了他。
“莫以尘,你先别动手!他一定知道什么,快抓住他!要活的!”
何千缘一遍挣扎,一遍喊道。
莫以尘收了剑,却愣在了原地,稀里糊涂的放走了戏子。
戏子一袭红衣,朦胧魅惑,瞬间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时借着月光,何千缘看见了屋内写着的两个大字,鬼戏。
红艳的色彩在这寒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神秘的色彩涂满了屋内。
何千缘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难免有些生气。
“莫以尘,你怎么不拦住他?莫以尘?”
莫以尘依旧愣在原地,忽然,砰的两声,风陨剑被丢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
莫以尘回过身,眼眸透着诡异的寒光,死神般的气息袭来。
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冷漠,只是这冷漠有些渗人啊。
何千缘本能的想向后退,奈何被绑着,只能乖乖的坐在那,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
这死神压迫般的感觉,好像在燚洲的洞穴里感受过。
他怎么了?
莫以尘一步步逼近,突然弯下腰捧住了她的脸,眼中似有不悦。
“……不好看”。
“什么,不好看?”
何千缘本来还疑惑,忽然想起来了,自己脸上现在有颜料。
是说颜料不好看吗?
莫以尘仔细用手指抹了抹,又凑近仔细端详了一下,直到差不多都擦干净了,才满意地松开了手。
何千缘脸都被搓疼了。
莫以尘又向前走近一步,凑得很近,何千缘看不清他的脸。
这下她更慌了。
“莫以尘,你……”
何千缘试着唤醒他,微微抬头,黑暗中依旧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有狂跳的心,和窗外席卷的风在生动的跳跃着。
莫以尘缓缓俯下身,单膝着地,双手轻轻扶上她的双肩。
好在莫以尘个子够高,不然角度一定很尴尬。
先是侧脸贴着她的耳朵,然后湿热的嘴唇,就轻轻沾到了她的脖颈。
何千缘浑身一颤,从大脚趾一直到发丝尖都发麻,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算是,风水轮流转吧……谁让自己之前也不老实呢?
“莫以尘,你醒醒……?”
何千缘低声说道,而莫以尘深呼了一口气,慢慢直起身,开始帮何千缘解绳子。
太好了,他清醒了,吓死人了。
何千缘正窃喜,拽掉身上的绳索站了起来。
被绑了半天,真是累死了。
何千缘习惯性的,微微张开双臂伸了伸腰。
没成想,莫以尘忽然揽过她的腰,紧紧抱住了她。
力气很大,几乎要把她吸进身体里了。
莫以尘将脸埋在何千缘的肩上,热痒痒的感觉在肩上扩散。
何千缘伸着的手,直僵僵的跟棍子似的,怎么都弯不下来。
“千缘……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信过我……”
莫以尘颤抖的说道,声音中有些哽咽,何千缘一时鼻子有些酸酸的。
不过何千缘真的不知道,自己又做什么错事了,自己没欺负他吧?
除了骗他的事……
莫以尘抬起头,眼眸中隐隐闪着泪光。
迷人的眼睛像是璀璨的星空,点点泪滴像是流浪的星陨,那般无助。
何千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袋一空,僵直的手突然又软了下来。
忍不住伸出了手,捧上他的脸庞轻轻磨蹭,算是安慰吧。
这寒夜,似乎温暖了许多。
这时,何千缘忽然瞟见莫以尘额间,有一点朱砂红的印子,像是……
何千缘正出神,莫以尘却抓过她的手,俯下身,一口咬在脖子上。
只是轻轻的一口,轻到,估计连印子都几乎没有留下。
“你这是发什么疯?别吓我啊……”
“我好想占据你的心,全部占有……但是我又做不到,真够窝囊的……”
莫以尘轻轻松了口,说了一句隐忍许久的话,就倒在了何千缘怀里。
何千缘本来就瘦,怎么撑得住莫以尘这八尺的身高,直接被扑在了地上。
脑袋顿时嗡嗡的。
好在莫以尘护着她的腰椎,没受什么大的冲击。
何千缘躺在地上,深呼几口气,躁动的心平缓了下来。
望了望窗外依旧星光灿烂,耳中不断回响起莫以尘说过的话,心底的花好像彻底萌芽了。
只是,这情谊会有结局吗?
估计,十之八九会是无缘吧……
且不说何千缘自己,真的,有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彼此身上背负着的东西,就可能让他们永远,都不能坦坦诚诚的面对对方。
也面对自己的心。
伤心是必然的,但如果伤心可以慈悲,那就不是真正的伤心了。
顶多也就算个鬼傀儡,充个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