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鸣过后,便是晴天。
清晨的微微阳光,在海平面后透过水晶般的海水,照亮一点白花花的沙滩。
被海水浸染过的淡蓝衣绸,变得深沉了起来,点缀着点点沙砾。
似是银河般璀璨。
莫以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星眸清澈,倒映着眼前洁白的她。
握住她凉凉的手,心确是热的。
退潮的海浪在脚边徘徊,似是不舍。
脚边缩着一团毛球,小奶豹浑身湿漉漉的,胡须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
莫以尘俯下身将小肉球放到何千缘怀里,抱起她,寻了一处干净温暖的地方。
找了些枯草生起火,冻一夜脸都白了,要尽快让她取取暖。
何千缘缩着身体,眉头紧锁,看来昨夜受的惊吓还没缓过来。
毕竟小时候的噩梦,不是一两天就能克服过去的。
她是有多大的勇气,才能一个人划出海,在那雾蒙蒙的海面上找到莫以尘。
莫以尘本来都做好,拼死一搏的打算了。
可是看见她的那一刻,他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自己不能这样放弃,她不能有事。
幸好,她没事自己也没事,以后或许还能再护着她。
莫以尘回头看向海面,回想起昨夜的惊魂和奇异。
心中的疑团愈加浓郁,深不可解。
……
本来打算攻击两人的巨鲸,忽然间就变了一副模样,变得十分温顺起来。
看人的眼神都变了。
鸣叫也清澈干净,不再充满了悲愤。
巨鲸缓缓的靠近,用脑袋顶着两人浮出了水面。
刚出水面,气孔喷出压抑已久的情绪,数丈高的水柱冲破苍穹。
莫以尘抱着何千缘,伏在巨鲸身上,喘喘的呼吸着空气。
眼前忽现一片幽蓝的光芒,一只身形修长的豹子站在海面上,如履平地。
像是梦境般不真实。
它微微俯下身,似是臣服和温顺。
巨鲸惊鸣一声,尾鳍轻轻拍打着海面,顶着两人来到灵兽的面前。
它低下身子趴在海面上,用头拱了拱莫以尘湿哒哒的手,像是示意他们坐上来。
莫以尘虽然不可思议,但还是抱起何千缘,坐上了幽豹的背脊。
巨鲸侧身沉下海面,粗壮的尾巴掀起晶莹的浪花,似是完成了落幕仪式。
随后,悄然回归了深海。
海面恢复平静,星辰也累了,慢慢隐入了云层中。
太阳初升,清冷的月光被热烈的晨光融化,化作风逃走了。
留给层云,一个捉摸不透的背影。
坐在上面,莫以尘看着日出,心中的疑云渐渐消散。
化作,坚定不移的又一重决心。
何千缘惊魂未定,初升阳光的温度依旧温暖不了她。
她的内心依旧充满恐惧,手死死抓着莫以尘的衣领,缩在他怀里不愿放手。
哆哆嗦嗦的样子,实在是可怜。
虽然是她自找的。
莫以尘酸楚的抱紧她,也再不想放手了。
豹子踩着清澈的海面,轻盈的跃回了沙滩。
然后甩了甩脑袋,就如风般消失了,直接原地缩成了一团。
是梦,还是念想的显现呢?
……
莫以尘心中也许已经有了猜测,不管是什么,他会自己去寻找答案。
这时,湿漉漉的发丝间滴落一滴水,落在了手心。
又慢慢被自己的体温融化,变成风,也自由自在了。
相信自己有一天,也会自由。
莫以尘攥紧了手,眉眼是如释重负般的舒畅。
看向何千缘的眼神,都是心有所属的赤诚。
抬手又将冷冰冰的发冠扯下,随性的丢在沙地上,风一吹,沙子随即将其掩埋了。
难得自在的墨色发丝,缓缓垂下来。
在火光的照射中变幻着颜色,或炽热,或清凉。
莫以尘自己的身子稍稍温暖一些,才敢将何千缘紧紧揽在怀里,用体温为她取暖。
温热的浅唇贴着她冰凉的额头,暖流不断传输过去。
整颗心都给了她。
何千缘感觉得到,自己的左眼是一片漆黑,右眼却是耀眼的光芒,和触感亲切的温热。
“好暖……这里是温柔乡吗?我已经死了吗……”
何千缘迷迷糊糊的,往最温暖的地方又蹭了蹭,嘴唇还沾到一点点热。
好像还有一点,淡淡的熟悉的茶香味。
好香啊……
何千缘蹭着莫以尘的脖颈,浑身一阵瘙痒。
他却不敢,也不想乱动。
“千缘,你……醒了吗?”
何千缘听见这温柔的声音,却瞬间僵住了,做贼心虚似的偷偷睁开眼。
一点朱砂红在白皙的肌肤上,那般清晰。
不会吧……
“算是醒了吧……”
何千缘扶着他宽厚的肩膀,偷偷摸摸的直起身,盘腿坐了起来。
莫以尘也松开手,撑着地面端坐起来,手指一直偷偷抠着衣角。
耳朵比彩云还要红,只是眼眸中没有了慌张,而是确信。
“……昨晚发生什么了?我们是怎么才得以脱险的……?”
何千缘随口提了一句,想着缓解一下尴尬。
没想到一提起昨晚,莫以尘的脸刷的一下更红了,眼眸也不再淡定了。
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嘴,怎么也不愿开口。
“算了,既然没事别的也不重要了……”
“嗯……”
莫以尘侧着头,飘动的长发不时扫过沙面,留下心动的浅浅痕迹。
“……不对,不能就算了!”
何千缘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忽然说道。
莫以尘以为,何千缘记起来昨晚在海里的事了,心跳的更快了。
“你骗我!自己一个人就跑出来了,还没找你算账呢!”
“原来是这样啊……”
莫以尘一时有些庆幸,又有点失落,还以为……
“什么这样?以后不许自己去拼命了,听见没?”
何千缘像是把刚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单一的脑子只想着要算账。
莫以尘也是无奈,脸上溢出了笑意,整个人都闪闪的。
“听见了!”
何千缘撇撇嘴,动手解掉发带和腰间的荷包,挤了挤头发里的水。
忽然间瞟了一眼荷包,发现整个荷包都变色了,灰白灰白的。
怎么回事?
不会是……
何千缘拾起荷包打开一看,果然不出所料,莫以尘的小泥人被水泡发,已经融化得不成样子了。
“莫以尘,化了”,何千缘盯着荷包,一脸愁容。
“怎么了?”
“你母亲留给你的泥人,被水化了,抱歉啊”。
莫以尘接过荷包,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笑,似乎一点也不在乎。
“你还笑……?不知道能不能修复,早知道就不带在身上了,我可赔不起”。
泥人虽小,情意难得。
何况这是莫以尘已逝的母亲,唯一留给他的。
却被自己弄坏了,这怎么赔的起?
“不重要了,逝人已去,只是个念想而已,情意在心中记着就好”。
莫以尘将脏兮兮的荷包还给何千缘,安慰道。
“好吧……”
何千缘将荷包烤干,小心翼翼的收好,继续理着自己的头发。
黝黑发亮的长发,在燃燃的火光旁像是暗暗星空,忽然划过猩红的流火,变得更加迷人。
一旁的小毛球晃了晃脑袋,沾过水的毛发更加蓬松,像海胆一样。
迈着小短腿跑到何千缘身边,看着眼前闪闪发光的长发,伸出爪子像是想帮着理一理。
“小家伙,刚睡醒就调皮,你还是舔舔自己的毛吧!都炸了”。
何千缘一伸手,抵住了它前行的小脑袋,调侃道。
小家伙使劲蹬着沙地不愿放弃,忽然脚下一空,下一秒就在空中不断的蹬着自己的小短腿了。
莫以尘将它抱在怀里,挠了挠小脑袋,轻声说,“别闹了”。
小奶豹眯着眼,很是享受,也不愿动了。
等太阳完全出来,就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