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张武带着两名亲卫骑马上路了,想起昨晚眉儿偷偷来看他,两人确定关系后都有点放不开,只说了几句话就匆匆走了,不走不行啊,大帅已经在外面咳嗽了好几声。
张武想起大帅那黑锅底般的脸就好笑,自己都没碰眉儿一下,至于吗?
“公子,前方就是渡口,咱们是过去乘船吗?”
张武收拾情绪,点点头,从定西城去九州城,要横穿神龙国,好在神龙国中部有条大河穿过,九州城也在河边,乘船顺流而下既不累,还比较快,就是费用要高一些。
渡口不大,神龙国西部本来人烟就不多,都是半山区丘陵地带,养不活太多人,不像帝国东部和神龟国,河网密布,水系发达,农田都是上好的一等农田,粮食产出量大,人口就多。
正好有一条商船要顺流而下,谈好价格后,三人就上了船,船家还在等人,有人去镇上采购生活物资还没回来。
张武走进船舱,里面就几个房间,他们三人要了两个房间,剩下的大概也就三五个,住没住人还不知道,房间低矮逼仄,船上条件有限,将就着能住人。
走到上面甲板上,空气好多了,张武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那儿,船家打趣道:“小哥,可别掉河里了,这河水得有几十米深,水流又急,掉下去很难再上来。”
“无妨,船家,我水性好着呢,从小我就是在河里长大的。”
“西边人很少有会水的,你从哪学的?”
“我们村边就有河,每到夏天我基本都在水里泡着,凉快。”
张武水性好,那是从小就练出来的,他的打熬身体就有游泳这一项,每周都要去护城河游半圈,不过护城河的水都比较缓,没有这条大河里的水急。
“船家,你们到九州去是送货吗?”
“不是哟,我们是帮人拉货回来,这去的时候不得放空船吗?顺便带几个人赚点辛苦费。”
“这个主意好,方便了我们,你们也得利了,船家,据你估计,到九州要多久?”
“顺利的话,十五天能到。”
“不顺利呢?有什么情况会不顺利?”
“不顺利就不好说了,大河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有风暴,有大水,还有河盗?”
“河盗?朗朗乾坤,怎么还有盗匪?”
“小哥刚出家门吧?外面现在一点都不太平,今年河北大旱,河南大涝,流民遍地都是,官府为了粉饰太平,官道沿线不准流民靠近,否则杀无赦,你一路走路,应该走的是官道吧?”
张武点点头,他一直待在定西城,真没出过远门,没想到最近天下已经这样了,帝国摇摇欲坠,靠缝缝补补已经无济于事。
“官府没有开仓放粮吗?”
“官府哪有余粮?有的也被那些贪官污吏早就瓜分了,这天下太平的日子过不了几年了,等做完这趟,我也回家待着,以免死在外面,连祖坟都进不去。”
张武没想到船家已经悲观至此,看来这一路行去不会寂寞,每个王朝到末期就会出现这些乱象,历史规律,不可避免。
半个小时后,负责采买的三人终于回来了,一上船就骂骂咧咧,粮食,青菜价格都上涨了很多,生活成本直线上升。
船家收起锚,拉上帆,开始向下游行去。
张武一直坐在船头,看着河水翻滚,心里也翻起了个,百姓何其无辜,想要个温饱都不可得,他们每天从早忙到晚,却连糊口都糊不上,而有些人一出生就在富贵家庭,从小衣食无忧,五谷不分,活的比谁都滋润,世道不公,那就让我来开天辟地,重新洗牌。
大河两岸风景甚好,今日风还行,又是顺流,船速较快,很快就来到一处狭窄湍急之处。
“小哥,这儿比较危险,你还是进船舱里吧。”
张武不听,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有这机会增长增长见识也是好的。
船继续前行,船家把帆降了下来,几个帮手分列两侧,拿着桨严阵以待,张武也站了起来,扶着桅杆,看着突然变窄湍急之处。
船不受控制的越来越快,顺着水流的方向奔腾而下,张武自认胆子挺大的,但看到这个场景也头皮发麻,大自然的力量果然非人力所能及,他紧紧的把住桅杆,桅杆有些粗,他也只能双手紧紧抓住。
“砰”,大船不受控制的跌入下面,溅起一片浪花,水珠倾泄而下,张武不可避免的满身是水,他下意识松开一只手抹了把脸,坏了,一只手没扶住,腾空而起,跌入旁边的河中。
“小哥,船停不住。”船家只来得及说一句话,张武在水中摆摆手,示意他们先走,他自己想办法。
好在这儿已经过了刚才那湍急之处,水势平稳许多,张武踩着水,看清周边情况,不远处有块岩石露出了水面,他奋力游了过去,爬上礁石,自己的船已经只看得见桅杆了。
张武苦笑,这下逞能把自己弄丢了,得赶紧想办法再找一条船,大河上船来船往,找一条船倒不是难事,果不其然,十分钟后就有一艘大船经过,这艘船比较大,高三层,跟刚才那条船不可同日而语。
张武赶紧伸出双手在空中乱摆,希望大船上的人能看见,大河虽宽,也有限度,大船很快朝张武这边划过来。
大船不敢靠近岩石,怕撞上去让船受损,就停在距礁石不远处,有人在上面喊话:“你游过来吧,我们拉你上来。”
张武三两下游到船边,抓住上面扔下来的绳子,三两下爬上了船。
“多谢船家搭救,张武感激不尽,不知你们是去往何处?”甲板上站着七八个人,有几个皮肤黝黑的一看就是长期水上讨生活的,还有两个锦衣玉带,气势不凡,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老的有四十多岁五十岁的样子,三缕青须梳的整整齐齐,眼睛习惯性的半眯着,一看就是个智者,而旁边的少年则是古灵精怪,比张武还小,眼睛骨碌碌的乱转,看着张武很是好奇。
“你要谢就谢我们老爷,是老爷和少爷要来救你的。”
张武又赶紧谢过年长的和少年,老者点点头,对这彬彬有礼的后生很有好感。
“你先去梳洗一下吧,身上全是水,会着凉的,看你这样子也没干净衣服吧?要是不嫌弃就穿老夫的吧。”
张武甚是感激,他现在身无分文,行李包裹在前面的船上,还真是一个穷光蛋。
“多谢大人,张武感激不尽,我乘坐的船就在前面,刚才一时贪玩在此落水,等追上前面的船,我一定加倍偿还。”
“江湖相见就是缘份,不用这么拘束,我姓关,这次是去九州城,不知你是要去哪儿?”
“真巧,我也是去九州城,关伯父,您去九州是为今年的盐引去的吗?”
“正是,小友也是为此而去?”
“是啊,我还有两个同伴在前面船上,关伯父,小侄才疏学浅,一路上还请多多指教。”
“快去洗洗吧,湿淋淋的我怎么指教?”
关老丈一句话让旁边的人都笑了出来,张武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跟一个船员下去进入了船舱内。
梳洗一番,换上一身新衣服,稍微有点大,张武正在长身体,毕竟还在十二岁多点。张武穿上这身锦袍,整个人显得丰朗神俊,加上长期打熬的身体,一点都不像十二岁。
张武来到船厅内,关老丈已经在此等候,而那小公子也待在身旁,张武先感谢一番,落落大方的坐在关老丈对面。
“张武,你是从哪儿来?”
“回老丈,我从定西城而来。”
“定西城?刘帅的地方,听说刘帅这次被调到镇东了?”
“对,我也听说了,是要到镇东城去任征东大元帅。”
“刘大帅刚打了一场漂亮仗,朝廷却要把他调走,真是可惜了,不然西边的神虎国都有可能拿下。”说话的是坐在一旁的小公子,声音清脆悦耳,甚是好听,看来年纪尚小,还没变声,不像张武,声音像公鸭子一般,甚是难听。
“小孩子别瞎说,朝廷有朝廷的规矩,哪是你一个小孩子能置喙的。”
小公子听老丈说他,不敢回嘴,嘴巴翘的老高,把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
“伯父,我听说是朝廷先下调令的,刘大帅不忿神武国总是骚扰边境,才组织了这场战役,也不知道真假。”
“真假都无所谓,反正胜果喜人,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场大战,对刘帅的指挥叹为观止,尤其是算到虎头军会偷袭,以身作饵,这胆量,这算计实在让人佩服。”
“刘帅果然英明,他调到镇东城,大哥就不会总是觉得憋屈了。”还是那小公子,心无城府,一听刘帅这大英雄要去镇东城,一下就想到在镇东打仗的大哥,心直口快的说了出来。
关老丈脸都绿了,这小孩什么都往外说,看着张武询问的目光,苦笑一声,也没再隐瞒,说了出来。
“长子关明现在是征东军一路主将,偶尔回家总是抱怨打仗憋屈,被他听到了,以为刘帅过去就能天天打胜仗,不再憋屈,见识浅让贤侄见笑了。”
“哪里哪里,小公子说的没错,我听说刘帅最是讨厌神龟国,说不定还真会跟神龟国打几仗呢。”
“要是真打那就好了,大哥肯定高兴坏了,我就说刘帅是最有本事的大帅。”
“别瞎说,下次再这样我让人把你带回去,以后都别出门。”老丈有点急眼,好在这儿没有外人,这要是传到别人耳里,那几个大帅随便一个发难他们关家也招架不住啊。
小公子也知道惹了祸,吐了吐好看的舌头,不做声了。
“伯父,贤弟刚才说什么?小侄什么都没听到。”
关老丈欣慰的笑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不像自家这个,简直不堪入目。
“贤侄今年多大了?”
“再过三个月我就十三了。”
“真是年轻有为啊,以后想干点什么营生?要是我能帮的上的一定帮衬一二。”
“伯父,我可能会从军,当今世道不太平,我想尽点自己的绵薄之力,希望能帮到我们国家。”
“小小年纪有此雄心,真是难得了,要是想参军,我还真能帮上忙,我帮你修书一封,你带着去镇东城找关明,应该能顺利点。”
“小侄先谢过伯父,关将军是国之栋梁,日理万机,小侄带着信过去会不会太麻烦关将军了?”
“无妨无妨,天天无仗可打,闲着呢。”这边正在闲聊,外面突然喧哗起来,一个船员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不好了,有河盗,他们已经包围了大船,你们就在船舱里,千万不要出来,老大说,试试能不能冲出去。”说完又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因为船在变向,所有人都站立不稳,张武也差点摔倒在地,而坐在一侧的小公子直接飞了起来,趴的一下趴在了张武身上,张武自己都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整个人靠在大厅墙壁上,而小公子则是紧紧的趴在他怀里,动都动不了,关老丈见机的快,双手拽着桌子,身子扭了个大弧度,但没有摔倒。
船转向太急,人一时适应不过来,只好生受着,老丈看着小公子像个八爪鱼一样趴在张武怀里,脸色古怪之极,有惊讶,有懊恼,也有愤怒,可惜张武没看见,他现在感觉很奇特,这看着瘦不拉几的小家伙,身上还挺有料,一点都不硌人,相反还挺软乎。
船终于停了下来,在惯性作用下,张武不受控制的倒向右边,恰好把小公子压在了身下,是整个人都覆盖在小公子的身上,小公子发出一声惨叫,这力气可不小,张武只觉得自己像是要揉进小公子身体里一样,好在时间短,他很快控制住自己身体,想从小公子身上爬起来,可小公子现在是懵逼状态,手脚还缠在张武身上,张武一用劲就把小公子整个带了起来。
“呀!”一声惊叫,小公子发现了自己的不雅状态,赶紧松开自己的手脚,“啪”,屁股着地,疼的哎哟起来。
张武赶紧伸手去拉,小公子却没有伸手,自己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低着头,走出了船舱。
“伯父,不好意思,是不是贤弟有些误会了?我不是故意摔他的。”
关老丈好半天才平复自己的心境,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张武,“我知道,刚才谁都控制不了,不能怪你,他大概是摔疼了,回房休息一下就好”。
“伯父,您在这儿别动,我出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张武转身出了门,走上甲板。